北京故宮無疑是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儲存最為完整的木質結構古建築之一。因而“它曾是明清兩代的皇家宮殿”，也成為一個婦孺皆知的事實。但在故宮身上，不僅“明”、“清”的標籤可以放在一起，“元”、“明”的標籤也可以。甚至有時“元”比“清”更適合與“明”搭檔。

一、建在元代大都之上的新北平

在北平成為北平以前，這裡還是元朝的大都，坐落著規模不小的元代宮殿。洪武元年（1368），徐達等人攻佔大都，隨後朱元璋下令在此修築千餘丈新城牆，又把大都改名為“北平府”，並交由北平布政司管轄。

在朱元璋的調整下，北平的北城牆內縮五里，東城北門光熙門和西城北門肅清門也被取締。但除了這幾處大的建築變動，元大都的架構基本被留了下來。次年準備在此營造朱棣的燕王府時，朱元璋還授意直接把王府建在元代隆福宮和興聖宮等宮殿的舊址上。

而後繼位的朱棣，對做了自己十幾年大本營的北平，比朱元璋更捨得花心思。朝臣尚不支援遷都時，他就與禮官們周旋，換來了在北平設社稷壇祀祭署。隨後，丘福等人又“替”朱棣發聲，爭取到了南擴北京城二千七百餘丈。待到朱棣決意遷都而營建北平時，後來的紫禁城直接建在了元代大內的舊址。新的皇城，也在東側緊挨著元代大內。因而說今天的故宮基本格局成型於朱棣的這次營造，那麼便可以說故宮就是建在元代大內的基石上的。

二、明紫禁城對元宮城平面規模的承襲

如果我們把元大都宮城和紫禁城的平面圖像抽象一下，我們可以得到兩個比例極其相似長方形。這長方形顯然不是營造宮殿的匠人們隨手畫的，畢竟這是國家的心臟，是帝王的主要活動場所。在建造元大都時，一向推崇武力的忽必烈“反常”地搬出了中原人相信的《易經》。元代宮城的寬長比，剛好對應了乾卦“九五”。而這一卦的爻辭“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自然也就被用來彰顯帝王的尊貴。

而建在元代大內舊址上的紫禁城，也順其自然地繼承了這九五之比。元代宮城的周長是“九里三十步”，而明代紫禁城的規模也與之非常相近。這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紫禁城為何建在元大內舊址上卻比其小了一圈：明代尺度小於元代，明代追求“九里三十步”，那麼紫禁城的絕對周長就會比元代小。

三、元明宮城空間位置的同一

除了平面規模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明代紫禁城還在空間位置上與元代宮城高度相似。前文平面規模已能說明紫禁城是以與元大都相同的建造結構在元大都舊址新建的。而元明兩代眾多皇家建築的具體分佈和一些資料，又像我們說明了二者在城垣、中軸線、內外朝及其他一些宮殿方面，空間位置幾乎一致。

以明代奉天殿為例，它的露臺南北長，按照明代尺度接近一百二十尺。而元代外朝大殿大明殿，在元代的記錄中也是一百二十尺。包含奉天殿在內的明代外朝三大殿，其南北長度比元代大明殿至寶雲殿少了約2。9米。可奉天殿的露臺，剛好又比大明殿的多了約2。9米，也就是它離“一百二十尺”差的那一點。可見最重要的外朝正殿，明代都是直接立在元代大殿的基石上的。

而紫禁城宮城城牆的四座角樓，則更直白地宣告著紫禁城與元大都的關係。明代角樓高86。206明代營造尺，卻剛好達到85。95元代營造尺；角樓中線長45。084明代營造尺，卻剛好是44。95元代營造尺；角樓曲尺間長度是27。03明代營造尺，也是26。95元代營造尺；角樓外間長度是17。848明代營造尺，也是17。795元代營造尺。按照明代尺度，這些資料有什麼寓意嗎？難看出。但按照元代尺度，這數個“九五”，正映襯了平面規模的乾卦“九五”，更彰顯了帝王九五之尊的地位。

此外，這些角樓的樣式，以及明代外朝三大殿的“工字型”臺基、欽安殿樣式、浴德堂後的土耳其風格浴室、武英殿東側“斷魂橋”、武英門以南“南薰殿”等，無一不表現著元代宮殿的典型風格。

至於影響一座城市的中軸線，經考古證明，元大都中軸線與明宮城中軸線基本重合。且這條中軸線，還是條有歷史的“老”中軸線了。它在隋朝臨朔宮落成時就已存在。後來金朝亦以此中軸線規劃了泰寧宮的宮苑。再之後元明清三代修築宮室，也都以它為基準。

可以說，在更詳細的空間位置方面，明代是大規模地把“新棋子”放在了元大都的“老棋盤”上。一些建築，譬如城垣和城門，甚至直接保留。

因而談如今可見的紫禁城，我們說它是明清兩代皇宮，無可非議。但談明代的紫禁城，我們更合適把它與元大都宮城並列。畢竟他們，平面規模一致，空間佈局相似，甚至存在直接繼承，是雖處於兩個時代卻無法分割的“一個主體”。若把紫禁城從元大都裡剝離，那我們反而會有些看不懂這座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