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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開了一條深溝

□ 高元傑

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週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春秋末年吳王夫差開了一條深溝,拉開了山東地區運河的開鑿大幕,一系列故事亦就此展開。

定陶曾被視為“天下之中”

《國語·吳語》雲吳王夫差“起師北征,闕為深溝,通於商魯之間,北屬之沂(泗水的一條支流),西屬之濟,以會晉公午於黃池。”即夫差為了西進中原與晉國爭霸,於周敬王三十八年(前482年)開鑿了一條名為深溝的運河。這條運河是在菏水故道上所開,因此亦稱菏水(《尚書·禹貢》記載“浮於淮泗達於河”,辛德勇教授指出此“河”應是一條名為“菏水”的水道)。從流向上看,菏水可以視為一條由濟水分流出來注入泗水的支流,因此也常被標識為濟水。

菏水可謂先秦時期天下水運之樞紐,它南接泗水、沂水,入淮河,由邗溝而通長江,由長江而西上荊楚、南下江東;它西接濟水,由濟水東下可入海,亦可轉淄水至齊都臨淄;由濟水西上可入黃河,東北至燕趙之地,西北至秦晉之地,鴻溝開鑿後還可以南達淮楚之地。因此位於濟水與菏水分流處的“陶”(西漢以後稱定陶)被視為天下之中,倚仗著四通八達的水運優勢,成為先秦時期最負盛名的商業都會。

西漢初期菏水、濟水仍是水運樞紐,《史記·貨殖列傳》說陶乃一都會也,漢高祖劉邦也選擇定陶作為自己的稱帝之所。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年)黃河瓠子(在今濮陽西南)決口後,形勢發生改觀。瓠子黃水經鄄城、鄆城,“東南注鉅野,通於淮、泗”,奔流23年才堵住,結果導致“吾山平兮鉅野溢”。太始年間(前96年-前93年)黃河又進入一個氾濫決溢的高峰期,直到東漢永平十二年(69年)光武帝劉秀派遣王景治河,黃河才進入長時間的安穩期。黃河的長期氾濫,使得濟水、菏水、濮水諸河頻遭黃水侵害,逐漸淤積斷流。

與此同時,中原航運中心轉移到了以汴渠為核心的鴻溝水系(鴻溝溝通濟、汴、睢、潁、渦、汝等河,構成鴻溝水系)。鴻溝實際上是濟水在中牟縣西北分出的支流,所以在濟水上游水量(從黃河流出)一定的條件下,鴻溝與濟水下游是此消彼長的關係,正如六朝時《國都城記》所說:“自復通汴渠已來,舊濟遂絕。”

總之,黃河的泛濫淤積加上鴻溝汴渠的興起分水,黃河和鉅野澤之間的濟水逐漸淤塞斷流了。司馬彪《續漢書·郡國志》說王莽時大旱,濟水枯絕,這是濟水斷流的首次記載,此後斷斷續續,到東晉十六國時期就完全淤塞了,而作為濟水下游支流的菏水自然也難以再維持。魯西南地區水運中心地位不再,定陶也不再是天下之中,從“人庶熾盛”變成了“田地饒廣,居家稀少”的光景。

“水泊梁山”也與運河有關

菏水、濟水淤塞難通,水運中心西移鴻溝汴渠,黃河以南中原地區航運系統逐步完備。東漢末年,曹操又開發了黃河以北的航運系統,他在建安年間(196年-220年)先後開鑿白溝、平虜渠、泉州渠、利漕渠等一系列運河,形成南自黃河、北至灤河的通航水道。其中白溝起於河南浚縣枋城堰,流經今山東臨清、武城等地,是魯西北地區有運河的開始,不過這時只是從魯西北的邊界擦邊而過。

東晉永和十二年(356年),大司馬桓溫第二次北伐,晉將荀羨率軍溯泗水北上追擊前燕慕容蘭,由於菏水已不通,只得“自光水引汶通渠”。“光水”即洸水,是汶水在今寧陽堽城壩附近分出的一條行洪岔道,荀羨透過疏浚洸水,連通了泗水和汶水,這樣他的舟師就能從汶水進入鉅野澤,再出濟水到東阿征討慕容蘭。三年後(359年),晉將諸葛攸也利用了這條運河。這條洸水運道日後廢棄,直到900年後的元憲宗七年(1257年),濟寧州倅畢輔國重新疏浚洸河,引汶水由洸河經濟寧入泗河,這條運道重新成為京杭大運河的重要河段(任城至魯橋段)和引水渠(堽城壩至任城段)。

太和四年(369年),桓溫第三次北伐,這時洸水運道已經“水道不通”,桓溫只得一邊疏浚洸水運道,一邊開鑿新航道,他“使(毛)穆之監鑿鉅野百餘里,引汶會於濟川”,這條運渠被稱為“桓公溝(瀆)”。桓公溝由魚臺泗水至薛訓渚(今嘉祥萌山下)利用了鉅野澤南流的舊河道,從薛訓渚往北經任城、鄆城至梁山溝通濟水,則是新開的河道。義熙十二年(416年),南朝宋武帝劉裕北伐,“開鉅野之河”,是在桓公溝故跡的基礎上興工的。元嘉七年(430年),右將軍到彥之北伐,也是由桓公溝北上。桓公溝自南而北,與後來元代開挖的濟州河路線相似,對於濟州河的開鑿有借鑑作用。不過,南北朝時期南北割據,不能交通,除了北伐時會有疏浚以便行軍運糧外,平時沒有維護,這些運道也就不能長期維持。

隋朝一統,結束了魏晉南北朝360餘年的南北分裂,南北方的巨大交通需求促成了隋代大運河的開鑿。隋代大運河透過疏浚改造汴渠、白溝、邗溝等前代運河,形成了以洛陽為中心,北至涿郡(今北京),南至餘杭(今杭州),溝通五大水系的龐大水運網路。其中黃河以北的永濟渠利用了曹操所開的白溝,流經今山東臨清、武城等地,是後來衛運河的前身,這時的運河仍只是從魯西北邊界擦肩而過。

唐代為打通黃河與泗水的交通,開鑿了湛渠和白溝(與曹操所開的白溝不是一條河)。因湛渠和白溝“闊五丈”,後來便稱之為五丈河。這條水道的西段利用原來鴻溝水系中的汴水故道,東段分為兩支,一支入鉅野澤(北宋時稱梁山泊),北出為濟水(又名清河、北清河)溝通魯北;一支利用菏水故道入泗水,溝通江淮。五丈河在唐末淤塞了,後周顯德四年(957年),對其加以疏浚,並引汴水為水源,才又重新通航。北宋對五丈河的疏浚工作非常重視,每逢春初農閒時節,就興役動眾開浚,宋太祖趙匡胤經常在動工的時候“親臨督課,率以為常”。開寶六年(973年),五丈河改名為廣濟河,設立專門修理河道的京北排岸司,河道管理日趨規範化。

廣濟河維護艱難,更是常受黃河洪水侵襲。熙寧十年(1077年),河大決澶州(治今河南濮陽)曹村,“東匯於梁山張澤濼,分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於淮,一合北清河入於海,凡灌郡縣四十五,而濮、濟、鄆、徐尤甚,壞田逾三十萬頃。”廣濟河在黃水衝擊下淤塞難通,朝廷迫不得已於元豐五年(1082年)裁撤廣濟河輦運司,改置清河輦運司,山東地區的貢賦不得不由北清河入梁山泊,再出南清河入泗河入淮河,轉道淮陽軍(治今江蘇睢寧)入汴河,再至京師,迂迴數百里。而黃河氾濫、梁山泊盈蕩,大量失地農民流而為寇,促成了著名的“水泊梁山”,一度對山東地區的貢賦運輸形成嚴重威脅。

金滅北宋,中原大地再現南北割據,自此至元朝一統,一百三十年間南北不通舟楫。金朝統治時期,山東境內的運河主要有御河(衛河)和偽齊劉豫(金朝扶持的傀儡政權)開鑿的小清河,都只是局域性的運河。

作者:高元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