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出生於六十年代，那時農村生活非常的清苦。那個年代提倡多生，每家都生好幾個。

母親生了我們兄弟姐妹五個，我排老四，上有兩哥一姐下有一弟。兒子多本是好事。可是家裡太窮，娶媳婦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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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兄弟中長相最精神的一個，用媒婆的話說：“這小夥長得俊，好找媳婦。”經人介紹我認識了隔壁村的秀。

初次見秀時，她扎著兩小辮，上身穿一件小碎花襯衣，下穿一條灰色褲子，白裡透紅的臉上帶著羞澀的微笑，濃眉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不停地偷瞄我。她的個不算高，瘦瘦的身板，看上去是一個既秀氣又大方能幹的農家姑娘。真漂亮，我暗自歡喜。

我和秀結婚時，大哥和二哥都還沒成家，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物件，母親說能結一個是一個吧！

秀是一個善良的姑娘，沒嫌我家窮，願意嫁過來我是感激的。婚後秀給我生了兩個女兒，日子過得更是緊巴。我想努力賺錢給她們母女更好的生活，也想改變一下我們整個家族的狀態。

《二》

經濟開放時期，年輕人都外出打工。我趕上這番熱潮——南下打工。

我一個初中生沒什麼文化，找了多個工作人家都瞧不上我。後來沒辦法，我只有跑工地上去賣苦力。不管髒活累活我都搶著幹，很受同事和領導的喜歡。

在工地基層幹了一年多，我從一個清秀小夥變成了一個飽經風霜的大叔——面板曬得漆黑，手上長滿老繭。

領導看我肯吃苦，腦瓜子靈活，提拔我為專案小組長，這是對我莫大的激勵。平時就是管管工人們幹活，偶爾幫幫忙，我的空閒時間就多些。我不甘於現狀，買了大量有關工程類的書，一有時間就自學。

我的文筆還不錯，在工地一夥大老粗麵前就顯得很有文化。平時他們遇點什麼問題，也喜歡來聽聽我的建議，偶爾還幫他們代筆寫寫家書。

後來公司業務擴大，工程活越接越多，多數專案都要競標，專案部人少忙不過來，領導讓我也參與打打下手。經過多次磨練，我由一基層工人一躍成了辦公室職員。

秀帶著兩個女兒在老家生活，孩子小不方便出來打工，種幾畝口糧蔬菜瓜果，很是勤儉持家。平時為了省點路費，每年過年我才回去陪下她們。

多年後，我被提拔為專案總經理，已經可以獨立管理一個工程，見到我的人都點頭哈腰叫老總。老總要有老總的派頭，西裝加襯衣配皮鞋是我的標配。我們的生活也有所改善，攢了點錢在老家縣城買了套房，讓秀帶著女兒們到縣城上學。

同時又幫家裡把舊房一推，重新蓋了棟新房。大哥二哥後來也相繼成家，日子越過越紅火。

《三》

這些年我們夫妻一直是聚少離多，秀都沒有一句怨言。一轉眼女兒都考上大學，再不需要秀的照顧。秀就到工地上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每天下班回來有一口熱乎飯吃，這也是我多年夢寐以求的生活。

好日子沒兩年。有一天，秀感覺肚子脹疼，開始還以為吃壞了東西，看了家小醫院拿了點藥不起作用，又跑遍幾家醫院檢查也查不出個結果。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最後在一大醫院確診：腸癌。

我極力掩飾自己的悲傷，這個女人跟著我過了一輩子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就遇上這種病。

我們輾轉了幾家醫院都是一樣的結果，剛開始我都瞞著她，時間一長，她也猜到了七八分。

那天在醫院秀拉著我的手說：“不用瞞我了，我都知道。我不想治了，我要回家！醫院裡這消毒水的味道我受夠了。”

看著秀像是懷了幾個月身孕的肚子，醫生曾多次勸我放棄，我都沒同意。如果治療對她來說也是一種痛苦，不如回家好好享受下我們的二人世界。

我們辦理好出院手續，回到了縣城的家。這病來得快也去得快，兩三個月的時間秀就離我而去。秀走後我的心一下空蕩蕩的，我想拼命工作來麻痺自己……

〈四〉

秀走時我五十不到，兩個棉襖多次勸我：“爸！你還這麼年輕，碰到合適的再找個吧！人生還有幾十年！”

“黃土都埋大半截了，就別給自己和別人找麻煩了。等我幹不動時，你們想讓幫忙我就去，不想讓幫我就進養老院。” 我打趣道。

“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家，不可能總能陪在您左右，您有個人照顧我們在外工作也放心些。老來伴嘛！”大女兒最懂事了。

經不住她們軟磨硬泡，我走向了相親之路。經一位朋友介紹，認識了英子，比我年輕好些歲，面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我一下心動了。

男人都是外貌協會的，說得沒錯。

英子對我也很滿意，交往了一段時間我特別有幸福感。相比和秀當年的婚姻有的只是居家過日子，談不上愛情。

可是和英子，是我內心深處燃起的熊熊烈火，我才知道年輕人把這叫做“愛情”。我認定她就是陪我走完餘生的人。

英子說不想總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我，我們年齡這麼大，怕外人看了笑話，還是早點領證結婚。我贊同她的想法，因為是二婚，也沒有大操大辦。簡單地請了幾個親戚熟人一起上酒店吃了餐飯。

結婚沒多久，英子多次叫我再買套房子，說我們那套房有遺妻的味道，她住著不舒服。我也能理解，換我可能也一樣。

女兒們都參加了工作，當時給秀治病花掉了一部分錢，手上我還有些存款。我也沒多想就在縣城再買了套新房，準備開始我第二春的生活。

等一切裝修通風入住後。英子的秉性慢慢變了，對我挑三挑四，還時不時地發無明火，一點小事她能折騰半天。我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喜愛清靜，能忍則忍。

我的工作常年在外地，想讓英子和我一起到外地生活。她又不願跟我去，說工地上條件差住不慣。

有一天，英子告訴我她懷孕了。我當時一驚，我女兒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們都是當姥姥姥爺的人。老來得子讓我感覺難以啟齒，也擔心自己年齡大沒精力養好孩子。

再三衡量下，我不同意英子生下這個孩子。英子覺得我不想和她好好過日子，才不想要我們共同的孩子，越發的胡攪蠻纏。

小孩是沒留住的，我們的感情也破裂了。畢竟為我傷了身子，我提出離婚，房子留給她，算是給她的補償吧！就這樣我們和平分手了。

回頭一想，這一兩年的時間感覺就是做夢，夢醒後還丟了一套房子。

恢復單身的我反而一身輕，我再三囑咐倆姑娘：“以後不準再催你老爸找物件了，我就陪著你們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