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當鳥兒飛走之後，我們才能領悟它曼妙歌聲的可貴。——歐亨利《鐘擺》

作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巨匠之一、美國現代短篇小說之父，歐·亨利早已為大眾所熟知。

他以極其經典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寫作模式，深深抓住了讀者的思維。《麥琪的禮物》、《愛的犧牲》以及《最後一片葉子》，以“含淚的笑”廣為人知，展現了愛與生命的美好。

然而世間百態，歐亨利作為優秀小說家，自然不只是深刻描繪人性中良善光明的一面。

這篇敘述人性和婚姻中現實又無解的《鐘擺》，以反諷之態繪普世婚姻人性現狀。

01.普通人如何成為“羊”

人生閱歷十分豐富甚至堪稱精彩的歐亨利，

精準地把握住了市井百姓的心理，以細微的情景塑造出一個不耐現狀最終卻無動於衷的社會工具人角色。

即使時隔數年、遠隔重洋，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人仍然在不斷上演。

“八十一街——讓他們下車，快，”穿藍制服的牧羊人高聲喊道。

一群羊爭先恐後地爬下車廂，另一群羊爭先恐後地爬上車。羊其實是人，都是公民。丁——當！曼哈頓高架鐵路的牲口車喀嗒喀嗒地開走了，而約翰·帕金斯跟著被釋放出來的一群擁下車站的梯級。

馬克思提出經典的“勞動異化”理論，即隨著科技發展，資本利用勞動資料不斷地奪走工人的生活資料，工人自己的產品變成了奴役工人的工具。

而英國哲學家邊沁提出“全景監獄”理論與馬克思“勞動異化”理論交相輝映，其意義為犯人知道自己無時無刻都處在監視之下，那麼監獄就無需獄警。監獄裡面有沒有監督管理其實是無需在意的，因為犯人自己會逐漸自覺遵守監獄規範。

將兩種理論代入到《鐘擺》裡的社會背景來看，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處在監視之下，行為已經發生異化改變。勞動者們自動化地規範自己的行為，而被冠以管理者稱號的人，如同斯坦福實驗中的大學生獄警，也會在無意識中將自己劃分成“羊”的對立面，不知不覺間成為“牧羊人”。

在這種機制之下，人們的自由意志和獨立思考能力會退化，人們的行為和想法都會變得出奇地一致。

長此以往，個性被抑制，自由意識逐漸消失，最終只剩下一具具如機器人一般的“羊”。

歐亨利寥寥幾句話，便已讓資本工廠情景再現。

而接下來他便要展示已經在這樣社會中麻木的人，在自己的婚姻中又會是什麼情狀。

02.如鐘擺般的婚姻

約翰慢慢走回家。慢慢地，因為在他日常生活的詞典裡，不存在“或許”這樣的詞兒。對於一個結婚兩年了，住在一套房子裡的人來說，不會有什麼出奇的事等著他。他一邊走，一邊懷著鬱鬱不樂而又玩世不恭的心情，琢磨著單調的一天必然的過程。

他既厭惡婚姻無聊，卻又不能下定決心離開。只敢在八點一刻出去玩樂幾小時，徒惹妻子生氣。

他的婚姻並未建立於帶有特殊的包容性和情感性的環境之中，並未帶有一種對於妻子存在價值無條件接受並且包容的精神性情感。因為他所處的環境抹殺了個體間相互情感性依存的途徑，個體與他人之間難以建立感情。更不必說什麼山盟海誓，至死不渝了。

而最為戲劇化的一幕，則是妻子臨時離家後他幡然悔悟，覺得自己得痛改前非。可下一秒妻子歸家之後，他又故態復萌，迴歸八點一刻準時玩樂的生活。

如同鐘擺般的婚姻，內心時常搖擺不定，卻還是迴歸常態。可惜《鐘擺》中主角於婚姻中常態並不健康，儘管妻子抱怨仍是堅持要去玩檯球。

準備用她的怒火將夫妻關係的鋼鏈在鉗鍋裡再熔化掉一點鍍層。對於這類事，一旦當愛神丘位元同住在弗洛格莫爾公寓的受害人一起站在法庭上對質的時候，他將為此負責。

他自知不該，可仍舊八點一刻出門。

而這樣的婚姻，簡直不敢想象竟是結婚兩年之後的場景。他的婚姻已面臨困境，只是尚未處於爆發點。大可以想象如果長此以往，他的婚姻會以怎樣的結局告終。

03.搖擺中的人性慾望

生命是一團慾望，慾望不能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叔本華文集：悲觀論集卷》）

《鐘擺》中主角的婚姻情形更是能反射出他本身是怎樣的人，他確實很符合叔本華這句話。

而《鐘擺》對於當代的意義不只是揭露此類情形的荒誕可笑，更是讓後來人反思反省，如何突破或者避免這種情況。

沃爾特米歇爾著名的心理研究“棉花糖實驗”早已揭示出，具備“延遲滿足”能力和“自制力”的孩子，長大以後智力水平更高、社會責任感更強，進取心也更大。他們抵禦誘惑和慾望的意志力也更強。因此他們具備更穩定而正常的人性生活，而且幸福的可能性也更大。

在現代的物質世界之中，處於慾望擴張和娛樂至上的時代，意志力成為了難能可貴的寶物。“任性和衝動”與“壓力和侷限”成為了人類面臨的最為強勁的挑戰。這個時代最常出現的危險是：人因為一時慾望而衝動，因為衝動而做壞事。

《意志力》一書提及，“自制力”之重要，是道德心理學和教育科學經過反覆實驗確認為最重要的人性品質。“意志力是人類最偉大的力量，意志力完全是一個影響成功的獨立因素。”

控制“衝動”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使命和艱難任務，意志力是最為堅固的道德長城。多數人在大多時候都會被衝動挾持，一時心念頗多。但衝動是魔鬼，遵循衝動做事只會讓自己如主角般在麻木和後悔中往復迴圈。

衝動後會感受到懊悔，那就重新開始、改變自己。一味遷就慾望，那麼鐘擺般的人生只會是常態。

結語

歐·亨利這篇《鐘擺》仍舊是完美運用圓形結構講述故事，這篇“含笑的淚”故事精準貼切到讓我有著這是身邊人故事的幻覺。

原來一道箍鬆動了，一根彈簧碰歪了，把齒輪一調整，輪子又循著老軌道運轉了。

兜兜轉轉，婚姻搖搖欲墜，慾望永不滿足，主角就這樣選擇了鐘擺般的閉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