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儲藏室裡所有的酒罐都碎了。它或許可以告訴我們，3700年前，在特爾卡布裡的迦南宮殿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攝影：ERIC H。 CLINE

撰文：KRISTIN ROMEY

公元前18世紀，在今天的以色列北部，特爾卡布裡的迦南宮殿是值得一看的奇景。這座龐大的宮殿面積6040平方米，大過現代的大型購物商場；宮殿裡滿是壁畫，有一間華麗的宴會廳，還有多間儲藏室，裡面存放著100多罐加香葡萄酒。

就在那個世紀，突然之間，宮殿被遺棄，空置了近一千年。

大約3700年後，從2009年開始，挖掘宮殿的考古學家遇到了一個疑問。很顯然，這座壯麗的建築對迦南人來說十分重要，是當地的政治中心。在廢棄前不久，宮殿還進行過翻新。可是，為什麼居民都逃走了？

宮殿房間遠處的牆上呈現出波浪的形狀，說明這裡曾有過地震活動。攝影：ERIC H。 CLINE

特爾卡布裡30萬平方米，位於構造活躍區，因此很容易想到是地震的緣故。但考古學家卻有些猶豫，把原因歸咎於地震太過草率，就像考古界的玩笑：把那些無法解釋的文物歸為“儀式用品”就行了。

特爾卡布裡團隊卻用了好幾個挖掘季來排除各種可能性。在國家地理學會的支援下，他們尋找導致居民離開的環境因素，比如干旱、洪水。此外，他們也不放過暴力或戰鬥的跡象：火燒的痕跡、武器和未掩埋的屍體，然而什麼都沒找到，一無所獲。

遺址航拍照片顯示，有一道水平的溝穿過了遺址的上半部分。攝影：GRIFFIN AERIAL IMAGING

海法大學的Assaf Yasur-Landau是這次發掘工作的聯合負責人，他說，他用了6年時間才意識到，摧毀迦南宮殿的可能是一場地震。研究結果發表於9月11日《PLoS One》雜誌，Yasur-Landau是合著者。

“我們仔細檢查了每一處細節，確保萬無一失，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他說：“不要譁眾取寵，做好研究工作，這一點非常重要。否則，對科學界、對我們所研究的遺址都不好。”

2011年，特爾卡布裡團隊發現了一條直接穿過宮殿的溝。一開始，考古學家以為這是現代人留下的，可能是遺址附近的鱷梨農場的灌溉渠，也可能是1948年阿以戰爭期間挖掘的壕溝。

“1948年，對面爆發了一場戰爭，”特爾卡布裡團隊的聯合負責人、喬治華盛頓大學的Eric Cline說：“我們稱之為現代坦克戰壕。”

然而，幾個挖掘季過後，考古學家開始注意到宮殿裡有一些不太正常的特徵。一些牆壁略有偏移，一些地板帶有一點“波浪形”，以奇怪的角度傾斜著，或者有凹痕，像是重物從高處掉落造成的。

2019年，考古學家已經發現了一條30米的溝，而宮殿裡的三道牆似乎掉入了溝裡。

“當時，我們面面相覷，地區主管說：‘我覺得這不是現代的溝，而是古代的，’”Cline回憶說：“我們中有一個人說：‘嗯，地震造成的？’我們紛紛表示，是的，有可能，給Michael打電話吧。”

他們說的是海法大學海洋地球科學系的研究科學家、這次研究的合著者Michael Lazar。2013年，他曾到過特爾卡布裡，那時團隊首次發現了一個存放葡萄酒的儲藏室。“我看見一堆罐子被坍塌的屋頂壓得粉碎，”他回憶道：“Assaf說：‘你怎麼看？’我說，地震。Assaf表示：‘不對，你覺得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現在，6年過去了，專家們站在溝周圍，推測這可能是地震導致的裂縫。特爾卡布裡也許發生過土壤液化（飽水土層結構崩塌），或者地震，又或者是附近地震造成的附帶作用，破壞了當地的高水位。

隨後，研究人員開始分析宮殿地板上的細顆粒沉積物，發現混雜著灰泥和破損的牆壁，是同一次事件造成的。沒有泥漿，意味著在沉積物落下之前，地板沒有暴露在自然環境中。事發突然，而非緩慢的腐爛。

把所有這些奇怪的特徵結合起來，考古學家捕捉到了一絲端倪：偏移的牆壁、傾斜且有凹痕的地板、大量粘土酒罐原地粉碎，還有微觀地質證據、把宮殿一分為二的裂縫。除此之外，來自死海的沉積物證明，公元前1700年前後，也就是宮殿被廢棄的時候，當地曾發生過一場地震。於是，地震成了唯一可能的解釋。

“這就是考古學，”Cline說：“就是拼湊碎片。我們拋棄種種假設，得到更多看似合理的假設，最終像夏洛克·福爾摩斯那樣：排除不可能的，從剩下的證據裡找出真相。”

密蘇里大學堪薩斯城分校的地質學家Tina Niemi沒有參與特爾卡布裡專案，她也認為證據指向地震，不過她表示，需要更多研究才能確定真正的原因。是遺址附近的小卡布裡斷層？還是向東40公里、更大更危險的死海斷層？她說，挖掘貫穿宮殿的裂縫的橫截面，或許會帶給我們最終答案。

提到地震假說時，Yasur-Landau不再表示懷疑。“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已經研究了5年時間，所以當得到答案時，我們非常非常滿意。”

但在Lazar看來，這一發現給當地居民帶來了新的問題，尤其是如果發現破壞宮殿的罪魁禍首是卡布裡斷層。“說起地震和以色列時，大家想到的都是死海斷層，”他說：“就是這樣，除了死海斷層，其他都被認為不是主要威脅。”

Lazar補充說，在以色列潛在的活躍斷層新地圖上，卡布裡斷層已經被刪除了。然而，如果3700年前它曾重創迦南宮殿（從地質時間角度來看，這只是一瞬間），那麼就不能排除未來活躍的可能性。

“這對於災害評估有一定的意義，我們應該把它重新標在地圖上。”

（譯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