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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外婆去世那天,我21年從未見過的父母露面了

故事外婆去世那天,我21年從未見過的父母露面了

(1)

早上9點,我準時來到位於中央車站的花店,開啟玻璃門,準備開始一天的營業。

我叫洪欣欣,在中央車站裡擁有一家花店。這花店位於中央車站最大的兩個站臺之間的小廣場,通體透明,配上鑄鐵的框架,裡面擠擠挨挨塞滿了各色花草,像是憑空出現在車站正中的一個超現實的伊甸園。這座中央車站的設計很有特色,所有的客流都會從這個小廣場經過,這裡也就成了旅客們最喜歡的臨時休憩地。

因為注意到旅客們的這一需求,我特意在花店四周支起浪漫的白色帆布涼棚,擺上原木的桌椅,售賣我的獨家飲料。

生意當然很好。

見我開門了,已經有顧客主動走了過來。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所有購買飲料的顧客,我都會送給他們一朵非洲菊。外賣的顧客就插在外賣袋裡,在店裡喝完的飲料的顧客就捏在手裡。一時間,車站裡就多出了很多手持非洲菊的客人,圓盤狀的花瓣像是一個個小太陽,驅散了多日陰雨帶來的煩悶空氣。

一個女孩走進店裡,和大多數人不同,她並沒有爽快的直接點單,而是先看看店裡的飲料單子,又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幫客人調配好飲料,轉過頭來看著她,說:“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麼?”

“我……我想要一朵花。”她指指櫃檯後面的水桶。“但是……”

“不點飲料也沒關係,你想要的話,我就送你。”我的話似乎幫她避免了尷尬,她興奮地點點頭,臉上飛起了一團紅暈。

“太感謝你了,她一定會喜歡的!”

“所以你是要送人麼?”我眉頭微微一緊。“送人不可以,你只能帶它回家。”說著我隨手把非洲菊又扔回到了水桶裡。

“為什麼啊!”她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哭腔,因為著急,眼睛也紅了起來。

我並沒有心軟,對著已經在她身後排起隊的顧客喊:“這裡可以點單,下一位!”

女孩看看身後的隊伍,知趣地閃到了一邊。隨後我忙於為顧客服務,竟也忘記了她的存在。

直到兩個小時後,車站裡所有的車都發了出去,最近的一趟車要在半小時後才會到達,我終於得了一個難得的空隙。我伸伸胳膊,打算讓自己休息一下。

一抬眼,看到她在門口不遠處的一張桌子邊坐著。

她背挺得筆直,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眼睛侷促不安地看著我。

一看就是一個好孩子。

我嘆口氣,走到她身邊拉開了一把椅子,坐下。

“我們店的贈花只能自己帶回家,這是規矩。如果你實在有不得已的理由,你現在有十五分鐘,說服我。”

女孩使勁地點點頭,額頭上的頭髮輕輕上下彈跳著。

(2)

“我是一個孤兒。”女孩輕輕說。仔細看下來,這女孩很是清秀,左眉心有一顆不大顯眼的痣。

這女孩4歲那年被父母遺棄,之後被一位老婦人收養。老婦人收養女孩後把女孩當做寶貝,盡了最大的心力來撫養栽培。

但無奈,老婦人自己的經濟情況有限,即使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還是無法提供女孩很好的經濟條件。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們每週都會有一次大餐。那是一次全家都盼望的儀式。”女孩在說道這裡的時,忍不住雙手合十搓了搓,眼睛裡放射出興奮的光。

“她會在週五晚上8點鐘之後去大賣場,在烤春雞的攤子旁等。過了八點半,那些還沒有賣出去的烤春雞,就會被打折出售。這時她就會買一整隻,然後再和攤子上的員工商量,把所有遺落在烤盤裡的雞肉碎屑統統打包,用來給我做下週中午吃的雞肉三明治。”

女孩說到這裡,忍不住條件反射般的嚥了咽口水,+“即使現在我已經看到雞肉就倒胃口,但我還是非常感謝每週的這一頓烤雞大餐。”

“為什麼?一直吃一樣的東西不會難過麼?”

“不會的。”女孩搖搖頭。“這是她能給我最好的東西,這是她的愛。”

我的喉嚨有些哽咽,為了緩解氣氛,起身去櫃檯後的水桶裡拿了一朵花給她。

“雖然我並不想你把這花送人,但實際上,送不送人,並沒有什麼差別。”我的話她似乎並沒有聽懂,只是忙不迭地接過花,連聲道了謝。

“非常感謝您!那我走了!”女孩又對我鞠了一躬。“其實這麼美的花,能送給別人的話,是特別棒的一件事呢!也希望您未來能改變想法呢!”

“未來?”我嘴角浮現出輕蔑的笑容。“未來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現在。不,其實所有重要的事情,一週前就已經消失了。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是重要的了。”

“怎麼會!”女孩皺著眉頭,不可置信地搖搖頭。“我相信未來會更好,明天是新的一天。您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呢?”

“奇怪麼?如果你聽了我的故事,你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3)

女孩並沒有走,而是離我更近了一些。我四下望望,下一班火車還沒有來,也沒有新的客人走向攤位。

罷了,跟她講講也不會破壞我的計劃。

齒輪已經轉動,鮮花已經送出,沒有什麼能夠改變了。

“我不是孤兒,但有時候,我倒寧可自己是一個孤兒。”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我的父母親在我4歲的那年前往了另一個城市,帶著我的姐姐,而把我留給了我的外婆。之後直到我25歲之前,很少能見到我的父母,只是每年過年的時候偶爾會見到他們。所以,其實我和你的經歷沒有多少不同。”

我聽見女孩嘆了口氣。

“但我遠沒有你幸福。你的媽媽還在世界,而我的外婆,她已經不在了。”我說。

女孩低下了頭,半晌才說:“什麼時候的事?”

“她昨晚走的。”

“我很抱歉。真的。”女孩眼睛紅紅的,她張開雙臂,看起來似乎是要擁抱我。

我躲開了。

“你不會懂得,自己一直以來當做媽媽一樣看待的外婆突然離世,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在外婆床前一直守著,感覺到她的面板一點點的在變涼。恍惚中,我覺得她的手像一匹被摺疊的絲綢,雖然滿是皺紋,但卻依然光滑,那些無法忽視的黃褐色老年斑,像是這絲綢上印染的美麗波點。

“她雖然離開了,但她的愛會繼續保佑你的。”女孩見我陷入回憶,試圖讓我好受些。

但我做不到。回憶已經開始在我腦海中翻騰,像是無法遏制的浪花。那兩個自稱是我爸爸和媽媽的人,在外婆臨終前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他們聲稱外婆已經去了,沒有再搶救的必要了。雖然我又哭又喊,但他們還是在停止搶救宣告書上籤了字。

我大哭,他們有什麼資格為外婆簽字?如果要簽字,那個簽字的人也應該是我!就因為我和外婆的血緣隔了一代人,外婆就必須聽任這兩個陌生人的處置麼!

那個我21年沒有見過的女人,張開手試圖要擁抱我,我躲開了。她哭著說現在他們可以回來了,要我跟他們生活,說我的姐姐已經出國去了,我可以住在姐姐的房間,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像過去那樣生活了。

一家人?笑話,我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

這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我沒事,你放心吧。”我慘白著臉,努力對女孩擠出一個微笑。“對了,這個也送你。”我解下脖子上的項鍊,遞給她。

“不行!這怎麼好意思!”

“沒事的。這項鍊本來就是要和花一起配套使用的,留在我這裡,徒增煩惱罷了。”

“嗯?項鍊和花搭配使用?這很特別啊!”

“是啊!”我的笑容終於明媚了起來。“晚上六點,帶著項鍊默唸一聲‘花開四季’,會有奇蹟發生。”

“什麼奇蹟?”女孩的眼神看起來很期待。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4)

送走了女孩,我又繼續忙了好一陣子。下午五點,儘管還是有不少客人湧入我的店,但我還是堅決地關了店門。

拉上防盜閘門前,我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滿是花草的伊甸園。

再見了。

晚上五點四十五分,我到了家裡。外婆不在了,家裡顯得空蕩蕩的。我從冰箱裡翻出來一盒剩下的烤春雞,放在微波爐裡熱了一下,勉強填飽了肚子。然後手拿著一朵非洲菊,靜靜發呆。

馬上就快要六點了。

這非洲菊,並不僅僅是一朵美麗的小花。它的花粉經過改良,已經變成了某種針對人類基因而形成的生物炸彈。一週前我透過黑市訂購了這一批非洲菊,昨天才收到這些被嚴密包裝的花兒。這些花兒的花粉透過那些獲贈非洲菊的人們四處飄散,最終會變成散佈在全城各個角落的微型炸彈。只要那個帶著項鍊的人說出炸彈的引爆密碼——花開四季——整個城市都會被炸上天。

我想要毀掉這個不真實的世界。沒有外婆的世界,對我來說,是假的。

但我最終還是懦弱了。不準將鮮花轉贈本身就是一個欲蓋彌彰的規則——潛意識裡,我覺得這個規則也許能將一些不該死的人救下來。誰知道呢,老天一貫都這麼不長眼,不然為什麼死的不是那對拋棄我的男女,而是我最親愛的外婆。

那個拿了我項鍊的女孩,並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戴著的是怎樣一個咒語。那些我狠不下心的決定,讓一個女孩無知無覺得代勞,大概是最合適的選擇吧!

我又往嘴裡塞了一塊烤雞肉,熟悉的味道讓我又有點想哭。這盒烤雞肉已經在冰箱裡放了一個多禮拜了。一個多禮拜前的那個週五,外婆還是照例去超市裡幫我買烤雞。雖然我早已經長大,她的身體也大不如前,但她還是保留著這個我們之間愛的儀式。

外婆……

“啪嗒!”時鐘的指標指向了六點。

我端坐在桌子前,手裡死死捏著那朵非洲菊,等待著女孩那一句致命的咒語。

(5)

“醫生,她還能醒過來麼?”一個女人焦急地問。她身邊站著一個年齡相當的男人,神情也非常凝重。

“她現在的狀態不算好,我只能說再觀察一下。”醫生翻了翻床上的女孩的眼睛,用小手電照了照,又放下了。

女人撲在男人的懷裡,哭了起來。

若是病床上的女孩此刻能夠從病床上坐起來,她就會用嫌惡地口吻向你們介紹這一對男女——這是我的,爸媽。

這女孩就是洪欣欣。

洪欣欣4歲那年,父母因為工作調往外地。為了給她一個好的教育環境,父母自作主張帶走了年齡稍長的姐姐,而把洪欣欣留在外婆身邊,在上海繼續生活。

洪欣欣父母原以為這是對她最好的選擇,但沒想到,卻變成了洪欣欣和他們之間永遠無法開啟的心結。

洪欣欣父母工作很忙,只有隔幾年的春節才有會回來一下。年幼的洪欣欣看著姐姐和父母手牽著手一道回家的場面時,每次都會心如刀絞,根本不相信自己也一樣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久而久之,她開始逐漸在心中編造出一個謊言,假裝自己是一個被外婆收養的女孩兒,有時候她會悄悄在背後管外婆叫“媽媽”,外婆偶爾聽到了要她不要瞎鬧,卻不想,這已經成了她心中唯一願意接受的事實。

父母因為在她這裡得不到迴應,加之工作又忙,便回來的愈發少,洪欣欣愈發沉浸在自己編造的回憶中不能自拔。她幻想自己和養母相依為命,養母年邁而貧窮,每週五都會準時去大賣場購買折價的烤春雞來改善伙食。她越來越在自己編造的情境中入戲,原本還沒有什麼特別的問題,直到她外婆去世的那一天。

故事外婆去世那天,我21年從未見過的父母露面了

洪欣欣外婆去世前,在父母簽下“放棄搶救”的宣告書後,洪欣欣便把自己藏了起來。她的父母在五天後找到她時,她已經因為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而昏迷不醒。

比起現實世界,她似乎更願意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想象裡。

(6)

六點零一分了。

再等等,彆著急。我對自己說。

那女孩那麼天真,而且正是好奇的年紀,很難不試試這個聽起來很厲害的咒語。我開始有點後悔,不應該把這個寶貴的項鍊送人,應該自己隨身戴著,和這個不公的世界一了百了。

六點零五分了。

六點三十分。這世界依然沒有分崩離析。我開始翻找交易商的聯絡方式,看有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有人敲門。

開啟門一看,正是那女孩。

她脖子上戴著我給她的項鍊,徑直在我面前坐下,伸手輕觸我左眉心的痣說:“我們真像。”

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們原來都在左眉心有一個淡淡的痣。

她拿過一面鏡子,輕輕地靠近我的臉。兩張臉有如映象一樣精準,只是我明顯更成熟一些。

那一剎那間我明白了,為什麼我會對她如此的不同。

因為她就是我。更年幼的我。

“外婆很好,你放心。”她的聲音輕輕的,但卻一下子讓我淚如雨下。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哭過了?上次我哭的時候,還是她這樣的年紀,外婆抱著我,輕輕拍打著我的背。

“好娃娃噢,不哭咯……下大雨咯,天會晴……想媽媽咯,她知道……好娃娃噢,不哭咯……”

女孩哼著當年外婆安慰我的歌謠,輕輕拍著我的背,好像我還未長大,她還未離開,而我對父母的仇恨,還未曾長得如此枝繁葉茂。

我不能原諒他們。他們拋棄了我。

“媽媽當年留我們在外婆身邊,也是不得已的選擇。”女孩開口說。

“那她為什麼不留下姐姐?”

“那時家裡條件有限,媽媽覺得你的年紀更小,更有可塑性,就把你留在外婆身邊,希望你能得到大城市裡更好的機會。”

“我從來都不是怕吃苦的人,帶上我,不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麼?”

“在父母的心裡,哪一個子女,都不是一雙筷子這樣簡單。留你在這裡,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一種愛的表示吧!”

“什麼狗屁愛的表示!愛我的話幾年就回來一次?愛我的話為什麼我長大了還是不接我走?他們就是不想要我!”

“他們真的幾年只回來一次麼?你真的沒有在全年的其他日子裡收到過他們的禮物麼?”

回憶在腦海中翻騰了起來。幾乎每個月,我都會收到來自於父母的包裹,有時候是書,有時候是衣服,有時候是玩具。外婆興高采烈地把它們遞給我,而我則毫不領情地把它們扔得到處都是。外婆為了不惹我生氣,只好悄悄地收起來。

有時候,媽媽出差的時候路過家裡,會在家裡吃頓飯,想盡辦法想讓我叫她一聲“媽”。

她緊緊抱著我,眼淚灑在我的頭髮上,而我則使出全身力氣想要從她的懷抱裡逃出去。

爸爸曾經因為我在年夜飯時不配合的舉動而大發脾氣,但那晚我起來喝水的時候,親眼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黑暗裡悶悶地抽菸。

“他們不能接你在身邊自然是有自己的苦衷,我們也許不能原諒,但總要學著諒解。”女孩拉住我的手。按照她的年紀,她的手應該如白玉般光滑,但我摸上去,卻感覺她的手像是一匹滿是褶皺的絲綢。

“孩子,回去吧!還有人在愛著你。”

我抬起頭,發現女孩的臉正在快速地衰老下去,幾乎是轉瞬間就變成了外婆乾癟的臉。我再低頭看看她的手,沒錯,就是外婆。

“外婆!”我哭喊起來。“外婆不要走!我沒有爸爸和媽媽,我只有你!你走了我和怎麼辦!我這下真的成了孤兒了!我不要做孤兒!你留下來陪我!”

外婆一臉慈祥地看著我,輕輕撫摸我的臉:“傻孩子,我們是一家人。我和你的媽媽,你的媽媽和你,還有你的爸爸,你的姐姐,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會吵架,會生氣,但就是打斷筋,也還連著皮。”

她指指我放在桌子上的飯盒,說:“其實外婆也知道你吃這烤雞吃得煩得要命,但外婆喜歡吃呢!你看外婆也有一點小自私呢!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諒外婆呢?”

我被她突然一轉的話鋒逗笑了,帶著哭腔傻笑著說:“原諒原諒,外婆做什麼我都原諒的。”

“那,你也原諒你的爸爸和媽媽吧!他們給的愛也許不是你最期待的那種形式,但也是他們以為能給你的最好的愛啊!所有的愛都是盲目的,哪怕是親人之間的愛,也是如此啊!”

故事外婆去世那天,我21年從未見過的父母露面了

“再見了!孩子!”

(7)

洪欣欣在病床上睜開了眼睛。

她四下看了看,眼睛慢慢適應了房間裡的光線。這深夜的病房裡,只有心電圖機的聲音。她又輕輕動了動手指和腳趾,感覺到血液在自己的身體裡平緩地流動著。

她還活著。

她記得她吃下了整整一瓶子的安眠藥。外婆睡眠不好,家裡一直都有安眠藥的囤貨,搞到這些量對她來說易如反掌。她隱約記得自己做了一場異常複雜的夢,裡面有更年幼的自己,有外婆,有一個看似天衣無縫想要毀滅全世界的計劃。

但這計劃具體是什麼,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感覺到了腿上的重量。半撐著身體抬頭一看,才發現媽媽趴在床上睡著了,她的一隻胳膊正壓在自己的腿上。

不遠處,爸爸仰躺在圈椅上,也睡著了。

她想自己悄悄坐起來,但如此大的動作不吵醒他們是不可能的。她清了清喉嚨,沙啞著嗓音,艱難地說了一句:“咳!你讓一下。”

媽媽幾乎是立刻就醒了過來。

她眼神驚喜,幾乎是一把撲過來抱住了洪欣欣,大聲痛哭起來:“是媽不好!媽當年不應該把你丟下!孩子你恨媽媽媽媽不怪你,但你不要這樣作踐自己啊!”

這一哭,爸爸也醒了,看著洪欣欣母女,眼圈也紅了。

洪欣欣等媽媽終於哭夠了,推開了她。她剛想說“讓我自己靜靜”,一抬眼卻看到了媽媽左邊眉心那顆不顯眼的痣。

她想起來了。不僅她的眉心有這顆痣,她的媽媽,她的外婆,甚至她外婆的媽媽,左邊眉心都有一模一樣的淺痣。

仔細端詳的話,媽媽和外婆長得還是很相似的。如果外婆年輕幾十歲的話,大概也就是媽媽這個樣子。她發現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好像有什麼一直隔在她們母女之間的屏障,被打破了。

媽媽看她不說話,瞬間又擔心了起來:“你頭暈麼?要不要喝點水?還是我叫醫生來看看……”

看著媽媽充滿擔憂的臉,她一時間恍惚了,除了年輕了一點,這不就是那個每天對自己噓寒問暖的外婆麼?她的擔心是真的,關心也是真的,她寫在臉上的急迫和焦急,每一樣都是真的。這是不是,就是外婆所說的,來自媽媽的愛呢?

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媽媽那酷似外婆的臉上,已經有了很多清晰可見的皺紋,可能因為趴在床上睡的緣故,她凌亂的頭髮裡飄散出了很多白髮。

鼓足了勇氣,她第一次主動握住了母親的手,說:

“媽,別忙了。陪我坐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