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隨著《大明王朝1566》《大明王朝的七張面孔》《明朝那些事兒》等書籍的走紅，海瑞的形象也被大家拿出來重新結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次，海瑞竟然遭到大家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批評。

委婉一點，還僅僅是指責海瑞是一名“迂腐不堪”的道德君子，他那一套不適合治國理政；嚴厲一點，直接搬出“海瑞餓死女兒”的例子，攻擊海瑞是“違反人性”的奇葩。

所謂“海瑞餓死女兒”，出自明人姚士麟所編《見只編》和沈德符所編《萬曆野獲編》。姚士麟和沈德符都不是海瑞同時代人，《見只編》和《萬曆野獲編》都是筆記小說，可信度極低。更何況，《明史》《明實錄》《國榷》等正規史書都沒有記錄此事。所以我們可以斷定，這極有可能是一個流傳甚廣的謠言。

那麼，海瑞是一名“迂腐不堪”的道德君子嗎？這也是大錯特錯。事實上，海瑞在明朝官場挺會做人。

舉一個例子。

1566年，海瑞第一次到京城做官時，給明世宗朱厚熜（嘉靖皇帝）上了著名的《治安疏》，批評他迷信巫術、生活奢華、不理朝政。嘉靖皇帝大怒，有心殺海瑞。當時也有閣臣落井下石，主張絞殺海瑞。幸好內閣首輔徐階和刑部尚書黃光升仗義執言，將閣臣的動議壓了下來，讓海瑞逃過一劫。

可想而知，海瑞對徐階和黃光升充滿感激。

嘉靖皇帝死後，明穆宗朱載垕（隆慶皇帝）即位。海瑞被釋放出來，得以重用。就在這時候，徐階遭到御史齊康彈劾。彈劾什麼呢？原來，當年嚴嵩當道時，徐階為了保全清流，不免對嚴嵩曲意奉承、溜鬚拍馬，成了一段黑歷史。後來，高拱為了扳倒徐階，就授意自己的小弟齊康出來翻徐階的老賬，讓徐階十分難堪。

這時候，海瑞站出來，說了一段公道話：“階事先帝，無能救於神仙土木之誤，畏威保位，誠亦有之。然自執政以來，憂勤國事，休休有容，有足多者。康乃甘心鷹犬，捕噬善類，其罪又浮於高拱。”

這段話說得不偏不倚，極為公允，既為徐階挽回了顏面，又打擊了高拱的囂張氣焰。一個迂腐不堪的道德君子，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嗎？

1571年，海瑞特意前往福建晉江，拜訪此前已經罷官返鄉的黃光升，感謝當年的營救之恩。現在，晉江池店鎮潘湖還保留著一座“海瑞歇馬廟”。據說，當年海瑞經過此地時，所乘馬匹突然下跪，跪拜恩人。海瑞感慨萬千，揮毫書匾“歇馬廟”三字以示尊敬。

1586年，黃光升病逝。海瑞聞訊，悲傷至極。那時候海瑞有病在身，可他硬是帶病奔走千里，前去晉江奔喪。

試問，那些指責海瑞“迂腐不堪”的人，誰能做到這一點？

事實上，海瑞並不是大家所說那種“迂腐不堪”的道德君子，而是一名堪比張居正的一代名臣。

1570年，海瑞在擔任右僉都御史期間，外放應天巡撫。他在這裡只呆了短短一年，卻做了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明史》對此的記載是“瑞銳意興革，請浚吳淞、白茆，通流入海，民賴其利。”俗話說：“話越短，越重要。”這句話指的就是吳淞江治理。在古代，由於科技的限制，大江大河的治理從來就是一件難事。吳淞江治理從明朝初期就開始了，但一直沒有收到很好的效果。海瑞做放應天巡撫時，面臨著財政緊張的窘狀，當地老百姓又因為屢遭洪災幾無立錐之地。怎麼辦呢？海瑞創造性地發明了“以工代賑”等方法，解決了吳淞江治理缺乏勞力的問題。

特別值得表揚的是，海瑞敏銳地看到“黃浦奪淞”的趨勢已經無法避免，便提出“由黃浦入海”的方針，形成了今天黃浦江的格局。禍害江南地區長達百年的吳淞江水患，到此得到根本解決。這樣一份成績單，古代多少號稱“能臣”的人做得到？

海瑞一生擔任最高官職為正四品的右僉都御史兼應天巡撫，可以說，海瑞在他的崗位上最大程度地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此後，海瑞因為不受張居正喜歡，在朝廷中備受排擠，幾起幾落，終於沒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是，張居正之所以不喜歡海瑞，也不是因為海瑞沒有能力，而是因為海瑞的清廉正直。張居正是一個世不二出的政治家，但其在私德上有很大瑕疵，過著奢侈豪華的生活。如果他將海瑞提拔重用，難保海瑞不會將自己彈劾下臺，這不是找虐嗎？

所以，海瑞不但在道德上毫無挑剔，在能力上更是出類拔萃。只不過是，他生不逢時，沒有生活在一個信仰法治的時代。這是海瑞的遺憾，也是大明王朝的遺憾。

【參考資料：《明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