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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兩首傷感至極的詞,問人生到此淒涼否?納蘭容若為之流淚

文學是心靈的藝術,好的作品能打動人心,甚至有時還能救命。

清初詩人吳兆騫[qiān],是個天才般的詩人,他九歲即能作《膽賦》,十歲寫《京都賦》,見者稱奇。但他性情傲岸,常常得罪人。

吳兆騫在私塾中讀書時,看見別人將帽子放在桌上,便偷偷在裡面撒尿,被發現後,老師責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說:“這帽子戴在俗人的頭上,還不如當我的尿壺。”老師嘆道:“此子他日必盛名天下,但卻會惹上禍事。”

果然,吳兆騫後來的命運被他的老師說中了。

清代兩首傷感至極的詞,問人生到此淒涼否?納蘭容若為之流淚

順治十四年(1657),二十七歲的吳兆騫參加鄉試,中了舉人,這本是好事,但是這場考試卻曝出了行賄舞弊行為,將所有主考官處死,吳兆騫本沒有舞弊,但順治帝要求所有中舉的人參加複試,複試不中者仍要處治。

第二年,吳兆騫進京參加複試,複試現場,有武士佩刀站立兩旁。關於這場考試,有說吳兆騫因為驚懼未能完成答卷,有說吳兆騫負氣交了白卷,總之,吳兆騫未能透過複試,於是被除名,打四十大板,沒收家產戶籍,全家流放寧古塔(今黑龍江寧安)。

清朝時期,寧古塔可是苦寒的邊塞之地,被皇帝流放,吳兆騫可以說是有去無回了,他只能求助好友顧貞觀,希望顧貞觀能想辦法把他救回來。

顧貞觀比吳兆騫小六歲,他也是清初著名的詩人,跟陳維崧、朱彝尊並稱明末清初“詞家三絕“。顧貞觀非常重情,他向好友承諾,會想盡辦法把好友救回來。

清代兩首傷感至極的詞,問人生到此淒涼否?納蘭容若為之流淚

吳兆騫到寧古塔後,顧貞觀便四處奔走,求人相助,但他人微言輕,始終未能救回吳兆騫。

康熙十五年(1676),顧貞觀經人推薦,被內閣大學士明珠聘為塾師,教授納蘭容若。納蘭明珠是當朝權相,顧貞觀看到了希望,他向納蘭容若請求相救吳兆騫。納蘭容若本來也是個重情義的人,但他並沒有答應,因為吳兆騫是順治帝親自判罰流放的人,要想救回並不容易,而且納蘭容若與吳兆騫並無交情。

納蘭容若是顧貞觀能接觸到的最有權力的人了,因為,容若的拒絕,讓顧貞觀心灰意冷,他感覺自己深負了好友吳兆騫的期待,恐怕再也救不回好友了。

這年冬天,顧貞觀寓居千佛寺,天地間大雪紛飛,顧貞觀想念起了遠在寧古塔的好友吳兆弿,於是寫下兩首詞,寄給吳兆騫。

金縷曲詞二首

寄吳漢槎(吳兆騫)寧古塔,以詞代書,丙辰冬寓京師千佛寺,冰雪中作

其一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

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如今還有。只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札,君懷袖。

其二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宿昔齊名非忝竊,只看杜陵消瘦,曾不減,夜郎僝僽,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千萬恨,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時,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詩賦從今須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願得,河清人壽!歸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傳身後。言不盡,觀頓首。

這兩首詞是以書信的形式來寫,頗為別緻,首問安,尾頓首,便是古人寫信的格式。

清代兩首傷感至極的詞,問人生到此淒涼否?納蘭容若為之流淚

第一首詞說:吳兄現在是否平安,就算現在你能歸來,但這十幾年間的種種事蹟,也讓人不堪回首。你住在那遙遠的寧古塔,來往的路人都是不相關的人,沒有人能安慰一下你的內心,我知道你家裡貧困,母親已老,子女尚幼,一定過得很艱難。你我離別這麼多年,我已經記不清當初我們一起歡聚暢飲的情形了。人世間魑魅搏人的事已經司空見慣,正直的人總是輸在那些翻雲覆雨的小人手中。我們與這個如冰雪般寒冷的世道,已經周旋太久了。

我希望你不要太過傷心,人世間,有幾家能像你那樣——妻子不畏苦寒,遠赴天涯與你一同生活,骨肉團聚。比起那些紅顏薄命的人,你還能夫妻偕手,一起生活。只是那邊塞的生活條件艱難,讓人難以忍受。二十年了,我一直像申包胥一樣記得我對你的承諾,我一定像燕丹盼歸使烏頭白馬生角那樣,把你營救回來。我寫這封書札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儲存。

第二首詞說:我也飄零浪蕩了許久,中舉十年來,一直找不了營救你的門路,辜負了你的深厚恩情,未能報答你這個生死之交的師友。想當初,你我齊名文壇,並非名不副實,你流放之後,我就像杜甫一樣消瘦,一直以來,我都像杜甫思念流放夜郎的李白一樣思念你。現在,我的妻子命薄,已經逝世,而你這個人生知己,又遠別天涯,試問人生到了這個地步,算不算淒涼呢?我的內心有千愁萬恨,現在都說給你聽。

兄生於辛未年我生於丁丑年,但是現在,你我都像受到了冰雪摧折而早早衰敗的蒲柳。從今以後,那些傷心的詩賦我們要少寫一些了,留取一點心魂彼此守候。只願你我高壽,能等到黃河水變清的那一天,那時歸來,你再整理你的那些你在邊塞寫的詩作,料理一下人生虛名,以傳後事。你我之間的言語,總是說不盡的,弟在這裡叩首了。

顧貞觀的這兩首詞,寫得淒涼至極,而在淒涼的文字背後,又有著兩人深摯的友情。納蘭容若讀到這兩首詞後,感動得禁不住流淚,他當即向顧貞觀擔保營救吳兆騫。

要救吳兆騫,當然得納蘭明珠出面。於是納蘭容若帶著顧貞觀去找他爹,明珠正在宴客,他舉了滿滿一大碗酒,對顧貞觀說:“要救吳兆騫,你先喝了這碗酒。”顧貞觀並不善飲,但他毅然一飲而盡。明珠笑說:“我開玩笑的,你不喝,難道我就不救了吳兆騫了嗎?

清代兩首傷感至極的詞,問人生到此淒涼否?納蘭容若為之流淚

顧貞觀見救友有望,不禁激動而感激,竟跪了下來,當時在場的高士奇,當場揮筆寫下了”顧梁汾(貞觀)為吳漢槎(兆騫)屈膝處“十個大字,懸掛在明珠宴客的“群芳閣”壁上作為紀念。

後經過四五年的努力納蘭又聯絡徐乾學、徐元文以及文華殿大學士宋德宜等人,以兩千金和認修內務府工程的名義為吳兆騫贖罪,終於成功。康熙二十年(1681)11月底,吳兆騫終於回到北京。

清代兩首傷感至極的詞,問人生到此淒涼否?納蘭容若為之流淚

吳兆寒回到北京後,加為顧貞觀這層關係,納蘭容若聘他為家教教自己的弟弟。可是經歷了那麼多痛苦,吳兆騫一度性情大變,甚至與顧貞觀產生了矛盾,納蘭容若便將他帶到自己的書房,一進書房,吳兆騫便看到了“顧梁汾為吳漢槎屈膝處”這一幅字,不禁大為震動,聲淚俱下。

我們常說,仗義每出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似乎讀書人總不那麼可靠,在今天,文人這一稱呼甚至略帶貶義。但顧貞觀與吳兆騫的故事告訴我們,文人之間,也有感天動地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