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你可能很快想起“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只是夢。但在現實中卻有“

人間天上，一樣風光，我與君知

”。今年七夕節馬上就到了，與大家賞讀這首《訴衷情·七夕》吧——

訴衷情·七夕

宋·毛滂

短疏縈綠象床低，玉鴨度香遲。

微雲淡暑河漢，涼過碧梧枝。

秋韻起，月陰移，下簾時。

人間天上，一樣風光，我與君知。

簡析

清涼的秋夜，月朗星稀，一對情侶親暱地依偎在床前，柔情蜜意，輕訴衷情，漫談七夕。月影移動，秋夜漸深，二人放下簾幕，相擁入夢。此時，人間天上一樣風光，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互訴衷情，亦如你我相知相愛一般。多麼浪漫的愛情宣言啊，無論何時何地，感情永遠不變。感人至深的情話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用“訴衷情”調來寫七夕，十分切合訴衷情“本為情辭”的特質。據傳，溫庭筠取《離騷》“眾不可說兮，孰雲察餘之中情”之意，創制此調，後人更起名為“桃花水”、“偶相逢”等，但都不及“訴衷情”有名。

作者毛滂，字澤民，北宋詞人。他精通音律，可自度曲，如其代表作《惜分飛》就是他自創的調子，再如《武陵春》、《醉花陰》等著名的詞調，也是由毛滂創制。毛滂的詞以豪放恣肆、瀟灑明潤著稱，民國薛礪若將北宋詞分為柳永、蘇軾、秦觀、賀鑄、毛滂五大家，稱毛滂為“瀟灑派之宗祖”，直接影響了陳與義、朱敦儒、范成大、楊萬里等人的詞風形成。

毛滂善寫愛情詞，據統計，其詞集《東堂詞》中大約有五分之一的作品為情詞。注意，詩詞中的情詞十之八九都是指文人與歌姬之間的愛情。可一涉及到自己的妻子，詩人們彷彿在私底下達成了共識：儘量少涉筆，最好避之不談，若妻子不幸早逝，可以寫幾首悼亡詩詞（總體上如此，不排除特殊情況）。但毛滂卻是一個例外，他的情詞基本上都是寫給妻子的，如其成名作《惜分飛》，描寫的就是與妻子趙英分別的情景。這首《訴衷情·七夕》，則寫的是與妻子共度佳節的情景。

首二句“短疏縈綠象床低，玉鴨度香遲”，從室內環境寫起，烘托出一種閒雅的生活趣味。“短疏縈綠”是什麼呢？可能是指帶點青綠色的木梳，梳子在古代有“定情”之意，所謂“結髮同心，以梳為禮”，這裡的梳子長了綠黴，表示二人結髮已久。“象床”謂用象牙裝飾的床；“玉鴨”，指狀似鴨的燻爐。象床、玉鴨，一“低”、一“遲”，給人以倦慵閒散的感覺。

接著二句“微雲淡著河漢，涼過碧梧枝”，轉換角度，開始對室外環境進行刻畫。“微雲淡暑”，有版本作“微雲淡著”，後者有孟浩然“微雲淡河漢”的意境，而前者“微雲”、“淡暑”、“河漢”只是單純的名詞並列，似乎少了韻味。《四庫全書·東堂詞》中作“暑”，但不排除誤抄的可能。由“河漢”到“碧梧枝”，作者用了一個“涼”字作轉接，很自然地過度到“秋韻起，月陰移，下簾時”。

“秋韻”，即秋聲，秋風吹起，“月陰”（月影）移動，夜漸深、漸涼，故放下簾幕——“下簾時”。

一起看過微雲河漢，必然也一同回想過牛郎織女的愛情傳說。那一夜，天上的兩星相會，人間的兩心相知，不管天上還是人間，都是團圓美滿的好光景——“人間天上，一樣風光，我與君知”。最後幾句，是一個美好的誓言，把對妻子不渝而熱烈的愛直露地表達出來。

全詞不用香言豔語、肉麻膩語，傳情寫意卻也十分動人。南宋周輝評論毛滂《惜分飛》“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道：“語盡而意不盡，意盡而情不盡”，用來評論此詞也非常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