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最近又讀到莊子的《逍遙遊》,每讀一次都感嘆莊子總能醉心於莊子神遊天地、悠然自得的精神世界。
世人無不豔羨莊子逍遙快活,可現實常常告訴我們,快樂是和金錢掛鉤的,只有掙夠錢,才能買到快樂。
但是,讀懂了莊子,你就會明白:
真正的快樂並不是花錢買來的。
壹
在先秦諸子百家中,莊子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他不像孔孟那樣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推行“禮樂”教化。
也不像墨子那樣“拉幫結派”宣揚“兼愛、非攻”的和平主義思想。
更不像張儀、蘇秦憑藉“合縱連橫”在外交場上混得如魚得水。
作為道家傳承人,莊子的人生理想甚至和前輩老子都大有不同。
老子雖也講求“清靜無為”,但他的“無為”是一種治國安邦的策略,是為了最終的“無不為”。
在那個戰亂不止,任何人都削尖腦袋想擠進統治者隊伍的年代裡。
只莊子視名利如糞土,一心只願做一逍遙自在的鄉野村夫。
種種田、釣釣魚,閒來寫些嬉笑怒罵的“荒唐段子”警醒世人。
莊子有句名言叫
“大知閒閒,小知間間”。
說的是擁有大智慧的人廣博曠達,超然物外;而擁有小聰明的人則斤斤計較,蠅營狗苟!
所以,莊子雖不富有,卻能活得自由瀟灑。
貳
有一天,莊子與好友惠子在濠水橋上散步。
莊子說:“你看魚兒在水中自由自在遊戲,多麼快樂”!
惠子就問:“你又不是魚,你怎麼知道魚的快樂”?
莊子問惠子:“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
從這幾句看,這不是抬槓嗎,槓精無疑。
惠子說:“我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你知不道,但你不是魚,你不知道魚快不快樂,這是肯定的啊”。
惠子的說法應該和大眾的心理是一樣的。
但莊子說:“讓我們順著先前的話來說,你問我怎麼知道魚的快樂,就是你已經肯定我知道魚的快樂而問我,那麼我來告訴你,我是在濠水的橋上知道的啊”!
聽了莊子最後的回答,不禁讓人莞爾一笑,可說是鑽了惠子問話的空子,辯才無礙。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濠梁之辯”。這場辯論顯示出了二人不同的生活情趣。
惠子是從理性角度上思考,按照常人的邏輯,你不是魚,當然不知道魚的快樂。
而莊子則是從感性角度出發,我在橋上散步時很快樂,而水中自由自在的魚兒就像此時的我一樣,所以魚也是快樂的。
莊子曠達灑脫,使他的思想不拘泥於常人的邏輯,從自身的快樂“移情”到魚的快樂。
從別人認為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尋找到不一樣的“有趣”的想法,這就是他的“心遊萬物”。
難怪有著與莊子相似生活態度的蘇東坡在讀其文時能感嘆:“今見《莊子》,得吾心矣!”
可見,生活中從不缺少快樂,只是缺少一顆像莊子那樣善於發現快樂的心。
叄
作為戰國時期最出名的段子手,莊子的“段子風格”與同行們大相庭徑。
他從不寫什麼治國之策、帝王之道。而是寫一些腦洞大開,具有超現實色彩的幻想寓言。
著名的《逍遙遊》講的就是一隻不甘寂寞的北海大魚,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於是化而為鵬,去南海轉了一圈。
一路上,激起了三千里浪花,翅膀一拍帶起的旋風直上九萬里雲霄,活脫脫演了一出《大魚海棠》!
另一個故事“莊周夢蝶”更為玄乎,莊子做夢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悠然自得、翩翩起舞的蝴蝶。
待夢醒之後,卻傻傻的分不清,究竟自己是蝴蝶?還是莊周?
這麼超前的腦洞,完全可以拿給兩千年後的弗洛伊德當做分析“自我與本我”的案例了。
莊子就是這樣把自己的才華都用在鑽研花草樹木,鳥獸蟲魚上,從身邊的小事物中收穫樂趣、感悟道理。
他看到螳螂伸臂,便有了提醒世人莫要不自量力的“螳臂當車”。
看到井中之蛙,便有了諷刺目光短淺之人的“坐井觀天”。
看到一株古樹因不成材,反而避免了被砍伐最終長成參天大樹,故有了“
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的感嘆。
看到兩條魚在乾涸泉水中艱難求生,於是有了被後世廣為流傳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
大到鯤鵬,小到井底之蛙,莊子的這些寓言告訴了我們:
真正的快樂並不再於你擁有多少珍奇玩物,而是你能從平凡的小事物中發現不平凡的情趣與智慧。
肆
逍遙了一生的莊子,在臨死之際依然不失曠達和幽默。
在他將死時,弟子們商議著為師父進行厚葬。
聽到弟子們議論的莊子迴光返照般的坐起,說:“你們是應該厚葬我,就讓天地作為我的棺槨,日月星辰作為陪葬品。這樣的話,世間萬物都能為我送葬,還有什麼樣的葬禮比這更風光!”
“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壁,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
這是何等的瀟灑與豪邁!
這就是特立獨行的莊子,縱觀他的一生,他既不是在積極的出世,也不是在消極的避世,他是在戲謔的“遊世”。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場遊戲,那麼王公貴族一出生就是開掛的滿級玩家,而普通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打怪升級。
至於莊子則是一個打破規則的休閒玩家,功名利祿、等級秩序、倫理綱常等等遊戲規則在莊子眼裡統統都是浮雲。
他用自己的親身經驗告訴世人,人生修煉到滿級的方式並不只有掙大錢、住名宅、開豪車……
在那兵荒馬亂彷徨無措的世界裡。莊子還指出,人類往往為了身外之物而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
在慾望的戰爭中人成為物的奴隸,你佔有的越多,身上的枷鎖就越沉重,但很多人帶著黃金的枷鎖卻不自知,反而爭先恐後去帶更多的枷鎖。如此以往將來必然產生人吃人的現象,縱觀中外歷史,莊子一針見血。
在莊子的哲學中,人不再是萬物的尺度,只是大道中的一員。從道的意義上來說,萬物齊一,人類社會中的是非成敗、功名利祿和榮辱譭譽,在本質上沒有區別,你所爭的無非是過眼煙雲,你所看重的無非是蝸角虛名。只有無情無心無私無慮,才能對抗文明的悖人性的異化。
當你學會像莊子那樣用“齊物”的觀點,將遊戲設定中的美醜、貧富、高低、貴賤等不同等級都視為了“同一”。
倘若你能像莊子那樣再進一步的“齊是非”、“齊物我”、“齊生死”。那麼恭喜你,你就打通了遊戲的終極關卡,獲得了莊子奉行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