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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人到中年,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38歲時,面對我將成為中年人的接下來的那十年,雖然我極速衝向那個階段,但我揶揄它,笑對它。

甚至對於這個人生階段的名稱“中年”,我也感覺很陌生,像是罵人的話,而不是我會經歷的真實現象。

中年,聽起來就像只會影響我們的父母,而不會影響我們的東西。沒人告訴我中年何時開始、何時結束,或是可能發生什麼事,所以我猜這不過是一場騙局,是一個編出來逼人提早變老的故事。

我38歲時覺得自己很年輕,到40歲生日時還是自認為年輕——中年這種陳詞濫調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對吧?但我現在42歲了,時光的確呼嘯飛逝,我對最近流行的音樂不屑一顧,我挺個啤酒肚,這裡痛那裡痛。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正在經歷中年;除了這個丟臉的事實之外,中年最大的問題在於這個名詞太難定義。一般來說,沒辦法確定中年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一人生時期是曖昧得煩人,還是明確得惱人?是心智的狀態,還是生來就預設好的生命階段?

也許中年開始於我們覺得80歲不再遠得恐怖,而是近得嚇人的時候。或是我們必須在矛盾之中做出選擇的時候——要麼接受人生將無可避免地越來越糟,要麼就準備不斷欺騙自己,事情會變得比以前更美好。最重要的是,我不曉得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都害怕中年。

如果問醫師什麼是中年,他們大概會說起更年期。如果問社會學家,他們可能提到空巢期和容忍青少年。如果問經濟學家,他會解釋生涯高峰、女性二次就業,還有為老年所做的準備。如果問朋友,他可能會告訴你,中年是他看著鏡子發現自己變得和父母一模一樣的那一刻。

可是在這些定義裡,哪一種真的能定義中年嗎?畢竟,男人沒有更年期——至少和女人的更年期不同。而且現在有很多中年人要照顧年幼的子女、成年子女、新伴侶的子女,當然,也可能完全沒有子女。此外,許多人的事業巔峰不是發生在中年,而許多母親早在中年之前就回到職場。簡而言之,人們的生活彼此間差異太大,這些常見的定義似乎都無法具體回答我們想解釋的現象。

中年發福很正常,不是嗎?

在發達國家,有八成的人在40多歲時體重增加。研究顯示,男性在40-50歲間,體脂率會從23。6增加到29。3,女性則從33。4增加到37。8。體重平均一天增加一克,雖然聽起來不多,但多年積累下來,很快就積沙成塔。那一克也顯示了飲食與運動的平衡,如果持續估計錯誤,即使錯誤很小,也容易產生驚人的影響。

但這些都是平均值,會掩蓋複雜的模式。比方說,社會經濟和教育程度對中年肥胖也有複雜的影響。“地位比較高”的女性在青年時期比較瘦,而且之後繼續保持,不過她們的肥胖程度在中年時比較早達到巔峰。相反地,地位高的男性年輕時沒有同樣的苗條趨勢,但他們肥胖程度到達巔峰的時間比地位低的男性晚。在發達國家,男性的體重在大約55歲時到達巔峰,而女性則是65歲。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目前雖然肥胖氾濫,但瘦的人並沒有變得比較胖,而是和以往一樣瘦,只是胖的人超乎比例地更胖了,因此平均的肥胖程度向上偏移。這些趨勢在發展中國家也很複雜,有些國家呈現出和發達國家相反的模式,他們的肥胖程度在20-50歲之間下降;其他國家則的確有中年肥胖的情況,但是卻同時出現兒童營養不良的狀況。

該怎麼對中年經常遇到的肥胖持正面態度呢?這麼說吧,就連中年的肥胖也是“自然選擇帶給我們的”。由於人類歷史上許多時期的生活困難,不再生育的中年人類需要驚人的節約能力。我們的代謝效率極高,我們不該只擔心這樣的代謝會讓我們在吃太多時快速增重,也該驚歎這個偉大的奇蹟。

肥胖是個問題,但誰都知道,飲食減量、改變飲食,就能控制肥胖問題。而事實仍然不可動搖——我們儲存、運用脂肪的能力驅動了大部分的人類演化——所有的嬰兒、頭腦和狂熱的活動。

而且,中年人是其中最節約的一員。他們體重增加,是因為利用能量太有效率。隨著生殖行為減少,人類會自我調整,減少能量的消耗。我們不確定這是為了有利於自己的生存,還是為了把珍貴的食物讓給後代,不過這的確是中年人食物需求減少的原因。

為什麼年紀越大,時間過得越快?

人到中年時,常常覺得我們來到人生的十字路口,這個人生階段的特徵之一就是,它真的是中間點。我們40歲了,發現自己的人生大概過了一半(或是三分之一,這是我在40歲生日時過度樂觀的宣告)。

不論我對中年的態度多麼正向,我都不能忽略,40歲以上的人終究比他們出生時更接近死亡。難道因為這樣突然意識到“剩下的時間”,時間就顯得更寶貴了嗎?我們明白這件事之後驚慌的反應,是更關注、更恐懼地看著寶貴的時間一年年過去,所以才產生主觀速度嗎?

我們都知道記憶會騙人;如果記憶是我們感應時間的重要依據,那麼這是否能解釋為什麼時間也會騙人呢?據說時間感知缺失的情形會造成一種錯覺,讓人覺得時間流逝的速度變快了。

如果要中年人快速估計一個事件發生在多久以前,那麼他們會一貫地低估流逝的時間。以我自己為例,我常常很驚訝自己聽的音樂是20多年前錄音的。我總覺得那些音樂聽起來很耳熟,都是當代的音樂。相較之下,老年人恰恰相反,他們把外在事件放置到久遠的過去,彷彿想把它們置於某段早已遺忘的青春牧歌中。或許中年人沒那麼熱衷於和青春牧歌保持距離。

我們進入中年時,對時間的注意力或許也會有本質上的改變。中年人的孩子長大,事業安定下來之後,他們就有比較多的精力思考時間在宏觀尺度上的流逝——他們可以坐下來,看著時間嘀嗒走過。不過,中年人的人生和年輕時比起來,比較受制於例行公事和必要的瑣事,所以中年人或許很少有機會積極思考他們在微觀尺度上的時間利用。因此才有中年的詛咒——驀然回首,發現時間在我們不經意時流逝了!

不過,人類進入中年時,時間相對之下突然屬於自己了,可以有深思熟慮的新選擇,改善自己、親人和家族的狀況。驅使做出選擇的是一種新的感覺——人生有限,未來自己對人類社會的貢獻也可能有限。

我認為,時間加速是為了讓這些選擇有種急迫的感覺,讓我們自覺地退後一步,思考未來的生命。不過,當然了,別退後太久,因為我們還要活過許多有創造性的日子。

中年心智活躍的秘訣是什麼?

縱觀人類歷史,年輕人一直擅長求新、創新和文化變革,中年人則擅長分析、計劃、組織和文化延續。這種思考方式的專門化,並不是社會強加的結果。我們的大腦在不同生命階段會發生結構和功能的改變,而思考方式的專門化是腦部變化不可避免的結果。

年輕時,你不得不有顆年輕的大腦,就像你同樣無法阻止你的大腦進入中年。在整個成年生活中,人類大腦的持續發育是無法選擇的——它是不可磨滅地印到你的基因裡的概念。正因為如此,直到今天,在人類的兩大年齡群體之間,仍然存在一種不安、永無止境的權威之爭——年輕人試圖改變現狀,而中年人則努力延續過去最有效的做法。

中年人要參與這種爭奪,就得跟上更年輕、更聰明、反應更快的人,時常還得領先他們。但該怎麼辦呢?我認為,中年人不是靠“經驗”勝過年輕人,而是靠我們可以稱為“洞察力”的特質。

研究證實,中年人特別擅長“見樹也見林”。實驗顯示,他們可以在腦子裡儲存大批次的資訊,也可以“退後一步”,從全域性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不是被細節迷惑。例如,從中年打字員處得到的證據顯示,雖然他們打字的速度不像以前那麼快,但大腦中可以記住的字串更長了。針對中年工程師的研究表明,他們更能篩選新資訊,簡化問題,避免混淆。中年推銷員被證明可以隨著年齡增長,自然地發展出量身定做的全新的推銷方式,使他們自身更成功。

所有這些適應行為都能減少腦力工作需要的能量,中年人的能量效率非常高。中年人也更擅長委派工作和職責,可能是因為他們擁有全面的洞察力,使他們更容易引導其他人,尤其是年輕人。他們發現不僅解釋需要做什麼很容易,而且也知道為什麼特定的任務對於共同努力的成功是重要的。新發現的中年視角還有另一個好處:讓中年人很容易確定優先順序和目標,這項能力我們從前稱之為“智慧”。

或許有人擔心,中年的這種認知改變和代際衝突會阻礙人類的進步,尤其在現代世界,文化變革的速度太快,年輕人和中年人之間的分歧被劇烈地放大了。儘管如此,我仍然認為這種代際衝突是有益的——它產生了人類生活中持續不斷的富有生產性和創造性的張力。沒有年輕人,很少有人會改變。但是,沒有中年人,就沒有了文化記憶,人類的生活將會變得混亂。有益的人生必須是變化與延續之間的平衡。畢竟,如果年輕人不反叛老一代,那麼他們的時間該用來做什麼?

危機?什麼危機?

大家都比較關注男性的中年危機。這個名詞總是讓人莞爾。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男性的中年危機其實不存在,可以說從來不曾實際存在。這一名詞在20世紀70年代發源於美國,據說發生在人生中一段定義模糊的時刻,似乎牽涉三種憂慮的混合,包括身體衰退、尋求年輕女性青睞的悲哀渴望和沉迷於幼稚活動的衝動,在這一切之上,還增加了心理焦慮的感覺。

中年危機理論的前提是,中年危機必須是男性之間很一致的現象,而且必須發生在相對較短的一個時期。不過,十個男人中,只有一人表示在中年早期經歷過強烈的情緒動盪。如果被問到人生的主要轉折點,大部分的男性會提起成年初期的經歷,而不是中年時期發生的事,例如職業生涯轉換、結婚,或是求學。他們幾乎把成年初期作為為以後人生定調的階段。認為自己的確經歷了中年心理危機的男性中,超過一半人表示他們的危機發生在40歲之前或50歲之後。而確實發生在四十多歲的“危機”大多有明顯的外在原因,例如失業或婚姻觸礁;這些危機通常和任何特定的實際年齡沒有明顯的關聯。其實,有些研究中的女性一樣也經歷了中年危機。

目前心理學家的共識是,男性中年危機這種概念定義不清、沒有切實證據。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我們仍然緊抓著這種說法不放?我懷疑,我們喜歡中年危機,是因為中年危機說的是我們想聽的事,有時候甚至帶了點浪漫、英雄式的弦外之意。例如歷史上偉大的思想家和行動家常常表示,他們對世界的看法在中年時期經歷劇烈的變化。不論米開朗基羅、歌德和但丁是否同意後代對他們中年的評價,突然意識到死亡不遠會驅使人更努力成就偉大的事業,總是很迷人的想法,尤其是大部分的人並不確定,是否有什麼事能驅使我們成就偉大的事業。

不,我們大部分的人並不會重塑人類文明;我們只會埋頭工作。而職場對中年人而言瞬息萬變。雖然許多中年男性的伴侶現在進入職場,多少減輕了他們養家的壓力,但男性的職場世界仍然很複雜。戰後男性工作者、僱主與福利保障之間的終身協議正在瓦解。在經濟萎縮的社會里,嬰兒潮後的世代卻是膨脹的世代,而老年的財務規劃越來越無法預測。有些男性可以早早退休,有些卻得晚退休,同時讓他們更憤憤不平的是,早退休的經常是幾十年來想把他們裁掉的那些人。簡而言之,沒有簡單的生物學理論能解釋中年男性在現代經濟的困境。危機可能來自外在,但絕對不是來自內在。

有人認為中年危機是最近幾代人發展出來的,是從沒經歷過戰爭或抑鬱症的男性心懷內疚的呻吟,暗示現在的男性因為人生中缺乏充滿男子氣概的真實苦難而羞愧,所以用“中年危機”這種虛構的故事來掩飾他們的困窘。不過,我們真的需要那樣的理論來解釋,為什麼大家覺得嘲笑中年男性令人慰藉嗎?

我知道你的想法:作者太會抱怨了。或許40歲出頭的男性不是證明這說法有理的最好人選。也許否認中年危機只是我個人解決中年危機的方式。總之,我現在想忘掉中年危機,繼續前進。畢竟所有男性都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所以,我們在70年人生旅程中的第四五十年裡,學到了什麼?

中年常常被視為人生中平靜煩悶的一個階段——是介於年輕的光明和老年的昏暗之間的那道灰色。不過,我們以動物學來探討人類生物學,發現中年遠遠不止這樣。我們看到了數百萬年來,我們基因裡的數字密碼被重新設定、改變我們生命的形態,最後人類生命藍圖演化得異常古怪。而中年一直是這一過程的一個關鍵元素,史前人類驚人地長壽,自然選擇因此有充分的機會塑造人生四五十歲的時光。人類活在能量密集的高壓資訊經濟之中,和其他動物截然不同,而我們頭腦發達的能力、運用這樣的頭腦養育子女的漫長歲月,都讓我們發展出其他動物沒有的一個生命階段。其他動物雖然會經歷成年時期的中期時光,但它們從來不曾經歷類似我們“中年”這樣美妙的事。就像阿爾伯蒂所寫的,我們人類有“智慧、理性和回憶,彷彿不朽的神”,少了中年人,我們絕對無法擁有這些。

我們發現人類的中年不只是過去幾十年的文明新發明,還是明確的生物現象,在我們種下第一批農作物前的幾百萬年就內建在我們身上。我們一次又一次看到,中年根本不是逐漸衰退年老的模糊過程;相反地,中年牽涉太多明確、突然而獨特的改變。

不過我們並沒有因此就能簡單地定義中年,反而有了一串近似定義的清單。所以中年有各種風貌,包括:

出現在人生的40—60歲之間。

是“生命時鐘”和“死亡時鐘”的平衡時期。

是人類後生殖期的獨特階段,但自然選擇仍然作用在這一時期的人類身上。

我們的角色改變,從生育和養育變成提供資源和儲存文化。

“體細胞”真正開始顯得可以拋棄。

這時人類利用能量的效率高得驚人。

已知的宇宙中最聰明的動物達到認知的巔峰。

感知的時間本質、意義、價值和急迫性都改變了。

人生的成就從青春的希望,變成實際而無法避免的現實。

我們的認知與情感達到完美的平衡。

我們精神穩定的美妙時光。

我們和彼此差異最大的時候。

生育力逐漸衰退,性有了新的意義。

這時照顧現有的子女比生育更多子女更重要。

這時男性的生育地位和女性差異最大。

不論別人怎麼說,這時候我們還能生下健康的寶寶。

是自由性交、無避孕的夫妻最後一個孩子長大的時光。

雖然受到種種因素影響,伴侶關係仍然是最穩定的時期。

這份清單,我想是最理想的定義了。我沒有簡短又巧妙的中年定義,沒有一小段名言,如果有的話,那不是貶低了中年嗎?中年需要用這一系列的特質來定義,單獨的特質無法定義中年,但結合起來就可以。我們在地球上停留的時間短暫而寶貴,沒有那麼多十年讓所有這些事在人生中有各自的階段,所以我們才把這些事都混在一起,塞進20年左右的時間。時間緊迫,所以我們才有18種彼此重疊的中年定義,這也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18個正面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