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佛賞花去

六十年代是個崇尚理想，英雄輩出的年代。那個時代的英雄人物都有個顯著的特點，自己活著是為了使別人更美好。比如雷鋒；勇攔驚馬的歐陽海、劉英俊；以幼小之身保護集體羊群的“草原英雄小姐妹”；參加石油大會戰，危急時刻跳進泥漿池，用身體攪拌泥漿壓住井噴的“鐵人”王進喜；靠著一輛破腳踏車和一雙舊膠鞋，踏遍蘭考縣的焦裕祿等等。

年四旺

年四旺這個名字與上述這些英雄一樣，定格在一代人的記憶中。那是1966年12月30日，18歲的戰士年四旺在歸隊的途中，走到山西大同礦附近的鐵路邊時，看到一列客車由遠及近。年四旺是安徽人，一年前剛剛應招入伍。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前方鐵路中央有一塊掉下來的大石塊，足有100斤重。如果高速列車撞上大石塊，後果不堪設想。此時火車距離大石塊也就30米了，年四旺來不及想本能的衝過去，拼命搬開大石塊，轟隆一聲，他被火車強大的氣浪擊倒，瞬間昏死過去。

當他醒來時，已是1967年的1月3日了。他昏迷了四天四夜，頭部遭受到重創，領到了傷殘證，但也獲得了巨大的榮譽。幾乎是一夕之間，他由一名普通無名的小戰士，迅速成為全國矚目的一等功臣，大英雄。

他救了一車人事蹟登上小學課本，小人書，全國各大報刊都有他的名字。他還被選為九大代表，九大主席團成員。在他的家鄉還給他建立了年四旺事蹟展覽館，重要的展品就是，他搬掉的沾著鮮血的大石塊。後來，以營副教導員的身份，被調到青海去修築青藏公路。1981年年四旺轉業，被安排在北京東城區圖書館任副館長。

年四旺之後的人生路就不太順利了。先是妻子跟他離婚，帶走了3個孩子，他淨身出戶。接下來，一天，他騎著腳踏車開會，途中被從背後駛來的公交車撞倒。頭部再一次受到重創。在醫院搶救了兩天才活過來。對這起交通事故，媒體進行了報道，他的名字又再次小範圍地走進人們的視野。這次當然不會給他帶來撲面的榮譽，但是卻收穫了意外的愛情。

一名當初崇敬英雄，同情他如今遭遇的女教師給他寫來的信，1983年，37歲的年四旺與這名女教師結婚。

婚後生活倒也和美，只是他由於兩次受傷所帶來的後遺症，總是需要定期的治療服藥，生活過的就有些艱難了。他的房子只有20幾平方米，3口之家顯得擁擠不堪，並且也沒有廚房和廁所。這樣的日子，不能讓人感覺到幸福。何況是年四旺這樣經歷過榮譽的英雄人物。

因為身體原因，1991年45歲年四旺辦理了病退。每月只有6百元，單位也無力承擔他的治療費用，年四旺的生活更是捉襟見肘。不敢再去看病，頭疼發作，只能忍著。

年四旺的工資既不能養家也無法看病。他想到了創業。東西南北中，發財在廣東。九十年代是一個打工的狂潮。年四旺卻想到了一個更遠的地方，去美國打工。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才剛開啟國門沒多久，出國對很多中國人來說，既感到無知又充滿好奇。

1994年有一部風靡全國的電視劇叫《北京人在紐約》。很多中國人都記住了這樣一句話，如果你愛一個人，就送他去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那就送他去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

1997年8月，他借了一筆錢去了美國舊金山。此時的他已經51歲。不懂英語，也無特長。唯一讓他燃燒的動力是拼命的賺錢還債，過上好日子。他給自己定下了目標，如果來美國3天內找不到工作，就馬上回家，這樣也不至於花太多借來的錢。

他手拿地圖一家一家找中餐館問用工不？第一天白跑，第二天白跑。這兩天他都在吃從家中帶來的食物。睡在公園長椅上。第三天，一家中餐館老闆看他挺樸實，開出每月1千美元的工資，這是個相當低的收入了，因為他沒有綠卡，只能打這種黑工。年四旺卻很高興，一千美元就是八千人民幣，這相當於他在國內一年的收入了。想到這裡，年四旺渾身充滿幹勁。

幾個月後的一天，聊天中老闆無意中看到了年四旺帶去的照片和立功證明等，才知道眼前這個夥計，在30年前可是個大紅大紫的英雄。老闆看到了商機，給媒體打電話，結果美國媒體蜂擁而入，年四旺很快就成了舊金山名人，每天往來這家餐館的顧客絡繹不絕，爭相目睹中國英雄的風采。

美國記者問他一個刁鑽的問題，如果在美國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敢不敢衝上去搬掉？他說，只要我發現了，我還是會的。只不過，現在我已經老了，力氣不如從前了。

無論在哪裡，人們都是崇敬英雄的，尤其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一車人的性命。這樣的人是高尚的，理應受到尊重。

老闆給他工錢翻了一倍，說我不能虧待這樣的英雄。美國負責辦理綠卡的部門，也主動把申請辦理綠卡的表格送到他手中，1998年5月，他神速地領到了綠卡。並很快還清了家裡欠下的債務。

年四旺雖然定居美國，但每年都會從美國回來一趟。2017年年底的時候，還有人在北京見到了剛從美國回來的70多歲的年四旺，說他為人和善，非常健談，身體很好。年四旺說，雖身在美國，但始終想念著自己的祖國。這次回國探親又看到國家的巨大變化，很是激動。雖年事已高，也要在國外為宣傳我們國家的偉大成就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

右一年四旺

從六十年代的英雄到九十年代去美國打黑工，年四旺也引起爭議。據稱年四旺每次回國不願意見到熟人，尤其是當年的戰友，怕別人笑話自己。

筆者倒覺得沒有什麼可慚愧的。與如今出國打工不一樣，對於九十年代出國打工的人來說，出國往往是一條不歸路，他們需要為此押注上自己全部的青春，所有的人生。

就如同《北京人在紐約》中的王啟明一樣，到了美國後從音樂家淪為小商人，其實很多原本在國內小有成就的職業人士，到了美國之後只能靠在中餐館刷盤子生。

年四旺沒有活在過去的榮譽中，不等不靠不乞求，憑自己的力氣還清債務，使自己的後半生和家中過得好一點，沒有什麼錯。反而是他靠自己的實幹、真誠、純樸贏得了美國人的尊重。他仍是一位英雄，大家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