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石埠頭村鳥瞰。傅華庭攝

回家鄉浙江浦江，石埠頭村村口的道路是必經之地。每次不經意地抬頭，都能看見村口高高豎立的牌坊，牌坊上寫著“江南一埠”四個大字。這總會讓我想起一樁往事。

2013年，我見到風塵僕僕趕到北京來的黃惟善。他拿出舊村整體拆遷改造的圖紙，認真地對我說：“村裡要在村口造一座牌坊，以紀新村之勝。既然是牌坊就要取個名字，你是咱們家鄉的文化人，能否幫忙取個名？”

這位衣著樸素的中年人很早就創辦民營企業，積累了豐富的企業管理經驗。2003年，黃惟善擔任村黨支部書記。

我生長的村莊與石埠頭村僅一路之隔，又在鄉政府工作多年，因此，對石埠頭村知根知底。之所以叫石埠頭村，是因為該村以前是浦陽江畔的一個埠頭。據老一輩人講，作為錢塘江上游重要的支流，浦陽江上一度千帆雲集，而石埠頭村，就是南來北往的客商停舟歇腳的地方，石埠頭村因而十分富庶。

滄海桑田，如今的浦陽江早已不再通航，石埠頭村也失去了“靠水吃水”的本錢。黃惟善上任之初，經過多方考察，從老祖宗留下的這個村名得到啟發：“石埠頭村作為浦江的南大門，離義烏小商品市場僅10多分鐘車程。人們不是把經商辦企業比喻為‘下海’嗎？如果把村裡的電商產業做起來，相當於打造一個網路海洋中的埠頭，吸引外地客商來我村進行電商交易，豈不能重現昔日千帆雲集的輝煌？”

黃惟善很快在石埠頭村幹出了名堂。在他的努力下，該村的整體搬遷和舊村改造工作圓滿完成。

那次見黃惟善時，他的行程安排得很緊，除了見我，還要去見有關專家，尋求新農村建設的良策。為了節省時間，我特地趕到他的住處，與他見面。得知他此行的緣由，我說：“離浦江不遠的東陽橫店，有一塊石頭上鐫刻著‘江南一鎮’四個大字。咱們不妨借用一下，叫‘江南一埠’，如何？”看著他想探個究竟的眼神，我解釋道：“這個‘一’字，可以理解為眾多埠頭中的普通一埠，既表示謙虛，又暗寓勇爭第一的意思。”“你的建議很有道理，我帶回去遞交村兩委會討論。”雖然他在村裡的威望很高，但他一直保持著民主、謙虛的作風。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江南一埠”牌坊豎立在石埠頭村村口已近10年了。這些年來，“江南一埠”的名聲越來越響亮，被吸引到該村創業的外地客商越來越多。這塊牌坊見證了石埠頭村日新月異的變遷。2020年，石埠頭村獲得第六屆“全國文明村鎮”稱號，村集體資產由2013年的10萬元增長至2018年的2億元。

去年中秋節，回家過節時，黃惟善邀我去村裡的黨建書吧和電商直播間參觀。黃惟善同時邀請了兩位回家鄉過節的大學教授，讓我們一起為村裡的電商直播平臺提提意見。

直播間就設在村兩委辦公樓的2層，電腦、高畫質攝像頭、直播專用手機、麥克風、環形補光燈等裝置一應俱全，牆上的顯示屏正在迴圈播放網商園的交易情況。在這裡，我們遇到正在準備直播的村民張敏亮。他告訴我，每晚8點，他都會準時來到這裡，簡單的準備之後，開始長達3個小時的直播。在直播間裡忙碌，成了他生活的日常。直播打開了張敏亮所經銷的沙發墊的銷路，他在多家平臺上開起了網店。如今，村裡的多家入園企業以村直播間為樣本，建起了直播間。

黃惟善帶我們在村裡走了走。村中整齊的排屋院落掩映在綠樹之中，房前屋後乾淨整潔，道路兩旁四季花木賞心悅目……說起村大道的名字，黃惟善講了一個故事。

舊村改造完成之後，黃惟善決定給村裡的主幹道取個好聽、易記，且有意義的名字。他廣泛徵求意見，將村中大道命名為“梧桐路”，又將村裡新造的3幢32層大廈命名為“鳳凰樓”，以表達求賢若渴、希望“有鳳來巢”之意。既然叫梧桐路，路上就該有梧桐樹，黃惟善說幹就幹，發動黨員幹部帶頭，村裡男女老少齊上陣，在村前村後遍植梧桐樹。如今，這些梧桐樹枝幹粗壯，樹葉茂密，清風過處，樹葉颯颯作響，彷彿在呼應著浦陽江上澎湃的潮水。

石埠頭村完成舊村改造後，急需產業專案入駐。黃惟善得知縣裡鼓勵發展電商產業，便馬上帶領村幹部一起到義烏、杭州等地開展市場調查，勾畫了在石埠頭村建立“江南網商園”，實現村、園一體化發展的藍圖。村裡的構想得到有關部門支援，佔地100多畝的江南網商園很快建好並開張了。

為了吸引電商企業入駐，黃惟善使出了“三板斧”，聯合銀行給經營戶辦“網創貸”、減免租金、完善基礎設施配套。“三板斧”用出，成效立竿見影。網商園數月內就簽約入園企業150多家，交易額節節攀升。

為了讓村民真正成為電商海洋裡的“弄潮兒”，黃惟善專門請了電商培訓導師，讓村民學電商，開網店。黃惟善擔任村黨支部書記的近20年來，一心撲在村集體事業上。有一天深夜，在村裡忙了一整天的黃惟善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累得睡著了，恍惚中感覺到有人在給自己蓋被子，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八旬母親。母親見他醒了，心疼地說：“惟善，你這麼勞累，何苦呢？”黃惟善認真地告訴母親：“既然村裡的黨員群眾信任我，我就應該努力幹。只有全心全意為大家謀劃，才能取信於人。我不圖別的，就圖鄉親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如今，“千帆相競”的盛景已在石埠頭村重現。村民收入節節攀升，走在鄉村振興的大路上……

《 人民日報 》（ 2022年09月07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