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茶山：茶山歲月》46。茶山的雪（5）

剷雪的效果很不理想，沒有了積雪，路面更滑。我可以剷掉雪，卻阻止不了路面結冰——再少的水份也能結冰。廚房通往辦公室的斜坡（略帶傾斜的路面）就有一層薄冰。我穿著雨鞋走在上面，有點打滑。用鐵鏟鏟冰，憑我的體力如同隔鞋搔癢，不起作用。回到廚房找到一盆碳灰，還是前天嫂子烤火留下來的。我把灰儘量均勻地拋灑在那段路面上，勉強“開闢”出一條便道來。正在洋洋自得，腳下一個不注意，身體後仰，摔倒在地。左手撐了一下地面，感覺手腕很痛。好在沒有大礙。不過給我提了個醒，不要盲目剷雪。有雪可踩，走路還安全一些。

外婆依然穿著老棉鞋，顫顫巍巍地來回走動。嘴裡邊唸叨著：“要燒點灰來化。滑溜溜！”她也怕滑倒。兩個人討論一番如何化冰。我提起泥巴，以及前幾天被嫂子一燒了之的好幾編織袋木屑，那是我切割木柴的副產品。外婆說等老銀起來。嫂子大名黃銀，家裡人都叫她老銀。曾有一次，我聽到女兒姚敦莉也這麼叫她。她回頭白了女兒一眼。

那就等吧。茶山人自有應對之道。摔跤之後，我儘量安分，不敢盲目行動。別再犯錯誤，適得其反更不應該。所謂經驗，無非經年累月的積累。親身經歷，慢慢摸索，對於生活之種種就有了解決辦法。這些樸素的常識往往是書本上所沒有的。學習的途徑大致兩條。要麼自己實踐，吃一塹長一智。要麼老輩人言傳身教，謂之傳承。薪火相傳所以重要，由再平常不過的日常點滴可見一斑。比如外婆，七十一歲肯定不如我剛過半百來得靈活，但她不摔跤，我卻栽了跟頭。她說要等老銀，自然老銀有辦法，或者有資源，不論是柴灰，木屑，還是泥巴，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能夠防滑的東西。

四年前，茂紅沒有采取地面防滑措施，而是給腳掌纏上毛巾，增加摩擦。毛巾不夠長，兩頭接上繩索，繞上兩圈，在腳面上捆緊。他還教我另外一個辦法，“腳下踩重一點”。我有點不明所以，如何才能踩重一點？看他一步步地穩穩當當地走在前頭，我若有所悟，想到了原地踏步。居然管用。但是，我的原地踏步近似表演，看著好笑，不像茂紅那樣隨意而自然。這可學不來。那是多少年的積澱，不是一下子就能掌握的。那天將近傍晚，在我“溜冰”之後，茂紅背上小包，腳掌纏上毛巾，順著西側茶園中間的泥巴小路，下山去灣寨村。隔天到那裡吃酒，拉下了手機，他去拿回來。我跟他不同。我是個仔細的人，不會拉下手機。但我不如他那樣有底氣能包容，我總是牽腸掛肚。下雪天走路我會出洋相，而他不會。

摔跤導致我放棄剷雪，卻並未讓我死心——遊歷養埡茶場其他幾個山頭。當然，我走起路來更加小心謹慎，速度放慢，腳步要重，慢騰騰地往上爬。山道上有一長串腳印，應該是昨晚有人經過留下的。旁邊還有一排圓點，可能是狗的足跡。人的腳印很大，圍繞腳印周邊一圈的雪已有部分融化，更加突顯腳印痕跡的紮實。有點類似破案片中，公安局刑偵人員提取案發現場的腳印後翻鑄出來的模子。

我只走完最近的一段，到西頭拐角處，不再前進。地面的雪比昨天下午五點多拍照時已經變薄許多，踩下去感覺不那麼踏實。我有點灰心，聯想到剛才的摔跤，還是決定算了。四年前的遺憾，看來還得延續。下一次下雪，第一時間，就像昨天下午五點光景，不是圍繞基地拍照，而是趕往其他山頭。

下一次啥時候呢？只有老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