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Mrwangdeheng）

作者：王德恆

筆者住地被朋友們戲稱“京西別墅”，確切名稱為固村。地圖示示為北京房山區良鄉良坨路西一號院。

雖然不在豪華小區裡，但得城鄉交界處的樂趣。我在1996年的時候，就對“固村”這個名字發生了興趣。《金史》記載中都（今北京）西南50裡有一“固節驛”，翻檢史料，多番考察，這固村就是“固節驛”轉化而來。此地發生過許多重大事件，留下許多重要人物的重重身影，比較有名的是金兀朮（完顏宗弼）、完顏亮、明德皇后烏林答氏以及范成大等幾個南宋赴金欽差。

固村的地理條件也符合當時的記載。比如村西大約三里路有蓄水窪地，是久遠的河灣遺址，如今夏日雨季時，小河流水潺潺，小石橋一座橫跨河上，幾株槐樹，也頗有情趣的。近年來，加入了綜水，河流有模有樣，通稱“刺蝟河”了。已經是一處休閒散步的去處了。

固節驛景色可人，但金代只留下人名，元明時期有人物有情節了。筆者考證，這一代在元初是葡萄園，接待過馬可波羅。

進入明代時也較為繁忙。從明朝進士李應升《出夏發良鄉固節驛》詩中可以管窺：

“驛程過固節，望眼入長安。氣暖知依舊，風輕好整冠。襟山西映紫，宸極北浮丹。自笑迂疏意，徘徊擇木難。”不過，筆者總以為，固節驛到了明代中期遷址了，原因是此地水大，浸泡屋角，遷到一個高處去了。

咱們要談的，還是固節驛和金皇陵的關係，特別是明德皇后烏林答氏是怎麼死在這裡的。

距今（2020）860多年前，金世宗完顏雍從濟南尹位置上調任東京留守，按照海陵王完顏亮的旨意，他妻子烏林達氏要到都城侍奉太后。

完顏亮、完顏雍包括被完顏亮殺死的完顏亶哥仨都是在上京（今哈爾濱阿城）長大的。當時，他們都在年紀很小的時候訂婚乃至結婚，那時烏林達氏和完顏亮就認識了。或者說，裴滿氏（完顏亶的皇后），徒單氏（完顏亮的皇后）和烏林達氏都是小時候的夥伴。此時，完顏亮讓她單獨到中都皇宮，她覺得“兇險”，有被完顏亮這個“色狼”侮辱的可能。於是，到了固節驛之後，覺得“固節”這兩個字提醒了她，於是，她趁家人不備跳湖自殺了（《長安客話》）。臨死，留下《致世宗皇帝書》。

後來，完顏雍趁完顏亮率軍南下時機，在東京遼陽發動政變，入主中都京城，成為皇帝，封烏林達氏為“昭德皇后”，（後來為避金太祖的諱改為明德皇后）再不立皇后。成為歷史上唯一不立皇后的君王。

隨手翻開了《長安客話》（明朝蔣一葵撰）收錄了當時人李佳斌為烏林達氏寫的一首吊詩，錄如下：

狂金跨中原，南渡轉炎精。

海陵滅三綱，醜類禽獸行。

殺夫納其婦，節義漸已傾。

賢哉葛王妃，挺挺女中英。

被召欲不往，夫禍與之並。

辭王隨便去，庶使全王生。

行矣死傳舍，而不墜初盟。

烏祿行再世，眾推帝東京。

江上斃兇頑，境內樂生平。

人稱小堯舜，實完完顏珹。

燕山有佳色，燕水有餘清。

山青節不朽，永遠留芳生。

乾坤氣磊落，驛名永以旌。

詩寫的很臭，很俗，既無真情實感，也無創新突破。只是敘事而已。但是，留下了記錄，證實了這段歷史。

歷史不能假設，但可以推論，就算是烏林達氏到了京城，就算是被完顏亮侮辱了，可是，生命保住了，完顏雍該政變還是政變。她應該是活下去好。因為當時的完顏亮對他們夫妻並沒有懷疑。

一直以來我對《金史》是細讀的，對和金史有關的書，讀的也比較細緻。覺得完顏亮其實是個多情多義的人，不似史書上描寫的那般邪惡。烏林達氏如不情願，他不會用強的。而烏林達氏以貞節、“節義”的名目自殺似乎很不值得，反而引起了完顏亮對完顏雍的猜忌，加大了危險。

惜哉，烏林達氏未能見到夫君開創的太平盛世。

作者：王德恆，考古學家，中國科學院科學傳播研究中心研究員，北京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