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黃州市民李十六，在觀風橋下開了一家茶肆。

南宋淳熙八年，春夜的一天，茶肆已打烊，店內夥計崔三此時還未就寢，門外忽傳來叩門聲，問是誰，門外人輕聲答道：“是我。”

崔三以為店主有急事返回，就趕緊開門：一個年輕女子赫然立在門外，容貌秀麗，姿態甚美。

崔三大驚，問道：“娘子從何處而來？這是李家茶店，莫不是認錯地方了？”

這女子說：“我是左鄰孫家的新媳婦，因得罪了婆婆，被夫家逐出。今夜沒了歸宿，希望能在這裡借宿一宵。”

崔三說：“我受僱於人，怎敢擅自留你過夜？”

女子聽了，哭泣不止，後又以死哀求。崔三不得已，只得把她引到酒肆的一個角落，又取出一張草蓆讓她就寢。

女子安頓下來後，過了很久，又起身走到崔三床榻旁，低頭耳語道：“我不習慣孤枕入睡，不知你是否有意？”

崔三聽了，喜出望外，隨即與她共寢，一直到天亮雞鳴時分，這二人才依依分別。

此後，女子每晚都準時趕來幽會。崔三作為一個奴僕，忽然喜獲良緣，內心愜意至極，也就不再追究女子來歷。

一天晚上，女子說：“你每月月錢不過千錢，應該無法自給。”說罷從袖中掏出一萬錢票交給崔三，後續又多次給予他資助，崔三自是喜不自禁。

02

崔三有個叫崔二的哥哥，平日愛好習武打獵，常在其他州出遊。

一天，忽然造訪弟弟住處，一連住了十餘日，期間，女子一直沒有露面。

此時的崔三已對這女子情深意篤，思念之情也與日俱增，最後竟然夢勞魂想，後來實在受不了相思之苦，才開始對哥哥吐露實情。

崔二聽了，說：“此地多有鬼魅出沒，恐怕她會害你性命，應速速謀劃一個解決之策！”

崔三說：“弟與她已相處半年，且靠她資助生活，我們之間情義可比夫妻，很難判定她是鬼。”

崔二問道：“可是我一來，她就銷聲匿跡，這又是為何？”

崔三說：“正是因為哥哥趕來，她才要避嫌，否則於禮不合啊。”

崔二不再爭辯，問道：“她每次從哪裡過來？又從哪裡出去？”

崔三不假思索道：“從外門進來，下樓梯出去。”

崔二當晚就告辭而去，暗地裡卻偷偷在院內佈下羅網。

黃昏來臨時，崔二埋伏在院內，半夜三更時分忽聽到有聲響，急忙點燃火炬檢視：原來是一隻斑狸，長約三寸，已經死去。

崔二叫來弟弟，說道：“此物迷惑我弟！”說完就開始剝皮剔骨烹煮其肉。

崔三卻心痛得無法自已，淚流漣漣。

03

過了幾天，崔三正獨自坐在屋內，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異香，抬頭一看，那女子已站在燈下，厲聲罵道：“我和你情深意重，又數次賙濟於你，為何輕信你那狂兄的話語？幸虧我當時沒有親自趕來，只是殺了我一個奴婢，壞了我一件衣衫而已！”

崔三隻得連連道歉，又不停謝罪，女子見了，忍俊不禁，撇嘴笑道：“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下的網，我不記恨你就是了。”

兩人最終和好如初，女子此後繼續留宿，與崔三長相廝守。

簡評：生而為人，不知有多少人會感覺：與人打交道才是最勞神的。故事中的狸女多次資助窮困的茶僕，在世俗看來是極其不光彩的事，但在一個動物眼中：有人有恩於她，她就要以德報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本故事翻譯自宋·洪邁《夷堅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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