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爺爺，是放療科開科以來第一位在病房去世的病人。記憶中，他的個子很高，一米九，身材很魁梧，而且很堅強。每日護士們走進老人的病房總能聞到一股撲鼻的花香，那成為記憶深處的一抹香甜，淡淡的，難以忘懷。

起初，老人每日都會坐在輪椅上活動活動，可疼痛沒日沒夜地折磨著他，止痛藥的副作用，讓老人整日大多時間都睡著，人也漸漸迷糊。為了老人最後時刻的生活質量能提高，護士請了會診，為老人制訂最好的止痛方案，一種一種試著藥。有的藥，嗜睡反應小，但容易嘔吐，老人一遍遍地吐著，有時候不小心把床鋪弄髒了，他總是非常內疚地對我們說：“不好意思，又麻煩你們了。”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護士們心裡總是暖暖的。老人在最後的一段日子裡，一半時間清醒一半時間糊塗。可慢慢地他的言語表達漸漸模糊，得靠氧氣罩供給著他的生命養分。

老人在清醒的時候，很排斥臉上的氧氣面罩，像小孩子一樣，要求拿走面罩；“申訴”沒用的時候就用手去扯麵罩，每個醫護人員看著，都很難過，都設法想在保證生命安全的同時，減輕老人的痛苦。

於是，護士們在面罩四周墊了些敷料，雖然有點難看，但老人顯然不那麼排斥氧氣罩了。再往後的日子，老人的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於是護士們排出了生活班，每日為老人做生活護理。

在做口腔護理的時候，她們要特別小心，老人因為疾病導致白細胞、血小板都很低，就像“玻璃娃娃”一樣，稍不小心就有可能給老人帶來新的出血。

一天早晨，小潔給老人做口腔護理，拿著手電簡觀察老人的口腔，那刻，她驚呆了，口腔裡滿是厚厚的血痂。她心中不禁埋怨，昨天是誰做的口腔護理？於是她準備了兩倍的棉球，準備給老人好好進行口腔大掃除，可是不管用多輕的動作，只要碰到血痂，稍微擦就出血，一個雪白的棉球一會兒就染紅了。

老人配合著她，吃力地張大著嘴巴，可以想象老人的嘴巴一定很酸很酸。一來二去，彎盤裡的棉球就堆了紅紅的一堆，可是老人嘴巴里的血痂只去了一點點，依舊厚厚的一層。

她為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其實每個人都在認真地給老人做著口腔護理，只是…她輕聲詢問著老人：“爺爺舒服點了嗎？”老人用那模糊的聲音：“嗯，謝……謝。”那一刻，她想哭，明明老人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但他還是吃力地向我說著謝謝。

有一日，來了很多人看望他，而且來的人都是殘疾人，有幾個穿著一樣的衣服，小潔很好奇。事後，詢問老人的兒子，我才知道老人原來是殘奧會擊劍教練，老人的很多學生都是殘奧會冠軍。

老人的兒子很自豪地介紹著老人的工作，老人的擊劍技術，講到激動處，還將老人隨身帶的劍展示給我看，讓她很是震驚。老人走的那天是星期天，小潔休息，所以沒有看到老人最後一面，但老人的精神、微笑永遠留在了她的記憶深處。

劍如人，人如劍，張爺爺是那樣的堅強挺拔，對別人充滿著理解和信任，相信天堂沒有病痛，他可以一如既往地堅挺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