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六片葉（瓣）年年開，年年結！”這是我剛諳世事時，媽媽帶我上山採梔子花做菜吃，教我讀的一首兒歌。我們邊採邊念，還摘下梔子花細數花瓣，每一朵花還真是六個瓣。於是這兒歌很快就熟記於心了。直至現在五十多年過去，還時常想起，想起媽媽的模樣，想起採花的情形。此兒歌沒考究，或許就是媽媽專門為我編的。

媽媽告訴我：梔子花是個好東西；她採下一朵最白最大最乾淨的，拔去中間黃色的花蕊，掐去花蒂，把花管的那一頭放進我的嘴裡，要我吮吸一下，一股蜜汁似的液體吸到嘴裡，滿囗香甜，我立馬雀躍起來，要知道那個忍飢挨餓的年代，能吃到香甜的東東，是多麼奢華的享受啊！

於是我照媽媽的辦法，摘花、抽蕊、掐蒂，然後把花管放嘴裡吸汁。一朵，兩朵，三四朵……媽媽先是看見我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後來見我沒有收斂的意思，就對我說：“崽崽，你要懂收斂哦！君子嘗滋味，吃多了，味道再好也會寡淡的！寡淡了的味道你就會厭棄的！”呵呵，現在細想起來媽媽這話還有些人生道理哦！當時我不會想那麼多，但我是乖乖女，媽媽的話還是很聽的。就止住了自己的行為。專心把花采到媽媽提的籃子裡。

下得山來，媽媽領著我橫過一條塘基，她在一放水的缺口處停下，我見缺口處的水嘩嘩譁往下面的水圳裡流著；媽媽放下籃子，又在仔細挑選一朵大一點的梔子花，同樣抽去花蕊，隨手扯一根粗壯的小草杆穿入花管中，用手抓住草杆兩頭，把花放在流水的缺口處，讓花瓣沾著流水，流水帶動花快速轉動，我再一次為媽媽用梔子花表演的精彩而拍手雀躍。媽媽也再一次為我的開心而綻放美麗的笑臉！是我永生難忘、而現在每每想起止不住要流淚的笑臉…… 媽媽要我仿效她的動作自己玩，她坐在在旁邊看；我當然樂此不疲，我的心隨飛轉的梔子花而快樂著，我的感覺也隨媽媽深情的目光而幸福著……

媽媽一句：“該回家了！”我扔掉玩的梔子花，牽著媽媽的手蹦跳著走！媽媽說：“沒大人帶你，你一個人千萬不要來這裡玩；這池塘裡有水鬼，會把小孩子拖到水裡去！”剛剛還在為這個好玩的地方而高興的我，一下子被媽媽這話嚇得毛骨悚然。以後的日子，我真的不一個人到池塘邊完耍，直到十多歲了，就連走路過池塘邊也要結伴而行！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明白，媽媽當時對我的嚇唬，既是她在保護我；又是在培養我的自我保護意識……

多好的媽媽啊！

媽媽在；溫暖在！

媽媽在；幸福在！

媽媽在；快樂在！

媽媽在；安全在！

如今，離媽媽和梔子花的故事相去了半個多世紀，媽媽也在這開滿梔子花的山上安睡了十幾年，但我總感覺這故事就發生在昨天。“懂收斂”是這故事情節的無窮回味！也是這故事裡的人生哲理。每年梔子花開時節，我會去媽媽墳前小坐，默唸：“梔子花，六片葉，年年開，年年結！”也會摘一朵梔子花，抽去花蕊，吮吸香幽幽甜絲絲的汁液；它，從來沒有寡淡也從來沒遭我生厭！那幽幽的香淡淡的甜，正是我渴盼的、媽媽的味道！

原創：路無盡

作者

梔子花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