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剁椒燕窩

說到P2P推手，對於許多純正的網貸投資人而言，是陌生或疏遠的；而對於羊毛黨而言，推手則有著密不可分的熟悉。

所謂的推手，嚴格定義應為“P2P網際網路推廣員”。他們一邊找渠道領取P2P推廣任務，一邊透過網路找尋投資人（自然人），撮合投資交易，然後向投資人返利，最後自己抽取佣金。P2P推手，更像是一個“行走的返利網”。

看似模式簡單、利潤可觀的行當，應該很好做才對呀，但事實是你想的那樣嗎？在筆者曾為羊毛黨的歲月裡，也曾接觸過多位推手，最大的感覺是：鐵打營盤流水兵。

網貸十年，平臺雷了一波又一波，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推手走了一批又一批。

話不多說，採訪開始

傑克是我認識的一位P2P推手，最近發現他刪除了我的微信，嘗試重新加好友問問。

筆者：哥們你咋了，突然刪我。

傑克：不好意思，我不做推廣了，所以想清理下列表。

筆者：發生啥事了，方便說說嗎？

傑克：就是累了，這行我做了3年，也算是圈裡老司機了。雖然偶爾也會踩雷，但是收益都能覆蓋損失，利潤也還不錯。但是從去年（2016年）起就感覺不太對了，我當時就有洗手不幹的念頭，但因為捨不得多年積累的客戶，客戶也信任我，所以一直堅持著。但是最近這一波雷，已經顛覆我以往的經驗，真的不想做了。

筆者：你可以具體談談感受嗎？你要退出圈子，觀點也會比較客觀，我很想了解。

傑克：那我們聊完後就互相刪了對方吧，抱歉。

筆者：好的。

傑克：我最早也是普通投資人，入行是在2014年，算是網貸發展高速期，市場上已經有了一定的認同度。某天我在P2P論壇瞎逛，有人私信說想不想收益更高，我們就聊上了。他推廣的平臺幾乎都沒聽過，用現在的行話講，就是“野雞平臺”。看我不相信，他先把我拉進QQ群，一堆人熱火朝天的聊著……第一次做單，我嘗試性投了1000元，收到返利後的實際年化收益為50%多！要知道之前我只做大平臺，年化收益能上10%就很滿足了。我相當震驚，從此走上高返羊毛之路。

筆者：我在聽，你繼續。

傑克：現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荒謬得非常不可思議，像是吸毒一樣天天都很亢奮。只要銀行卡里一有錢，立刻找渠道做高返單。還給自己定了計劃，年化不能低於50%，否則就是“擼毛”不夠努力。因為我資金量大，推手對我態度特別好，我在群裡講話也大聲，感覺自己就是個意見領袖。不要慫就是幹！只要我說上哪個平臺，就有群友跟風。

筆者：後來怎麼變成推手呢？

傑克：早兩年我的運氣還不錯，2014年大資金還放在大平臺，躲過了雷潮。2015年股市火熱，我不停地在場內場外徘徊，也躲過了雷潮。但是那一年感覺有些不同，街上忽然開了一大堆理財公司，連身邊許多朋友都跨界從事理財業務。當時E租寶已經發展得很大了，但它是線下機構，模式也不算P2P，幾乎沒有渠道推廣。E租寶出事後，線下理財公司倒了一大片，而線上的影響不大，只是雷了一些體量極小的平臺，但偏偏就包含了我投的某家高返平臺。我當時就想，線下的恐慌會滯後傳遞到線上，首先倒下的肯定是高返野雞，如果我想繼續在網貸有所收穫，就必須自己研究平臺，不能跟著推手無腦做單。乾脆，自己做推手。

筆者：我推測下，線上和線下的投資人，實際上是不太相同的人群。相對而言，網上投資者的風險承受力更高，也會具備更多的獨立思考。是嗎？

傑克：是的。線下的門店理財，很多是打人情牌的，銷售面對面甜言蜜語，叔叔長阿姨短，你被打動就掏錢了。實際上他們的模式，專案資訊，還沒有線上平臺來得清晰。我不是說全部，畢竟還是有比較正規的公司。

筆者：說說你做推手的感受吧。

傑克：如何找到渠道合作，這個靠資源和辦法，我就不說了。推手是分等級的，你所掌握的客戶資金量越大，就越有優勢。為什麼每個推手返點不同，區別在於它經過了幾手。你想拿一級代理的推廣價，你能每天完成500萬投資額嗎？不行，那你就去拿二手單、三手單，先讓上級剝削。以前推手是很少的，後面越來越多，但這行不是誰都能幹的。如果你追著客戶跑，很容易被拉黑。都推廣野雞平臺呢，客戶雷一個少一個。都推大平臺，利潤微薄。但現實是，這個圈子非常混亂。“恆貸網”，這家平臺上線一個月就暴雷，全是假標。當時渠道的佣金抽成，客戶每投1萬元的月標，渠道抽成就將近投資額的20%，這不是騙是什麼？！有經驗的推手，一看這種反常的返點，就知道有問題。如果你有良心，根本就不會去接單，但現實是非常多人推廣它！因為錢！

筆者：印象你從來不推野雞平臺，為什麼呢？

傑克：我自己有些資產積累了，不想鋌而走險。做推廣的最大好處是，你可以多一條資訊渠道。另外，真的是看良心，渠道幫助跑路平臺做推廣，實際上是變相參與犯罪，因為經驗告訴你這不正常。如果你單純推廣優質平臺，它的低抽成，是不會讓你膨脹的。還有一些噁心的同行，自己拿了渠道給客戶返現，跑了！我告訴你，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筆者：你做這行輕鬆嗎？

傑克：我是當副業來做的，但要經常替客戶操心，累。2017年這波雷之前，很多客戶都想做野雞平臺，因為返現高。可我不想啊，他們就跑其他推手那兒做，結果雷了。我不推野雞平臺，自然佣金少。別看客戶多，賺得少，忙得多。大家又很喜歡諮詢你，我基本都不會拒絕，不涉及隱私都可以問。

筆者：唉……

傑克：真正想讓我不做推手的原因，是現在看不懂了。之前的幾波雷，我還能透過經驗分析，成功避開問題平臺，但今年情況變了。每次我挑選平臺，都會把它的背景查透，包括最近暴雷的“響噹噹”，它新引入的國資股東，實際就是“恆貸網”的股東，這家國資改過一次名，被我查出來了。我甚至會查平臺近期是否對外招聘，驗證平臺業務情況。以往這招很有幫助，但這次也失靈了。2016年是中返/高返平臺暴雷，2017年是什麼返都雷。以前是小平臺雷，現在是大平臺也雷（如“妙資金融”）。圈裡有幾位號稱多年不踩雷的推手，最近都飛來飛去忙於要錢，無語了。

筆者：對行業未來有什麼想法嗎？

傑克：網貸，我還是會投的，但會調整下倉位和偏好。國家對P2P是扶持的，已經將它收編為正規軍，認為它可以支援實體經濟。接下來就是完善監管，大浪淘沙，加速平臺淘汰，也一併淘汰投資人。網貸有風險，投資人的風險承受力要與之匹配，不是誰都適合它。如果你踩過雷，其實也是一種投資者教育，誰也沒有強迫你去做。金融圈子太浮躁了，無論是機構、渠道、個人，都缺乏風險意識。2017年國家降金融槓桿，脫虛向實，就是為了防範更大的風險，這是無法迴避的。對於踩雷的朋友，說句最現實的話：收拾傷痛後生活還是要繼續。

筆者：你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祝你好運，哥們。

傑克：謝謝，再見了。

作者：剁椒燕窩

簡介：13年銀行從業經驗，主要經歷為支行運營主管、貸款稽核管理。11年以上投資生涯，擅長多種市場及品類，涉足網貸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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