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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官場,也是你一個強盜能闖的?

大清官場,也是你一個強盜能闖的?

01

康熙年間,著名清官于成龍橫空出世。

初仕樂亭縣知縣,連續破獲一系列案件後。

升授直隸通州知州,又查明瞭許多公案,康熙特旨擢升他為山東按察使。

于成龍謝恩回府,擇了一個吉日,即帶家人和家丁去赴任。

鄒其仁,山西汾州人,也是科甲出身。

時年四十來歲,被任命為山東蒲臺縣知縣,剛在吏部領了文憑(委任狀),夫人就生了重病,他只好留下十九歲的兒子鄒舒照顧母親,然後帶了四個家人去赴任。

連續趕了三天路,來到獻縣時天色已晚,一行人住進旅店,次日五更又啟程趕路,來到一座大山時天還未亮。

剛到一座黑壓壓的松林外,突然聽到一聲巨響。

鄒公吃了一驚,只見從林中衝出二十多個強盜,為首的騎著高頭大馬,其他的步行,強盜們凶神惡煞般衝到他們面前,高聲叫道:“要想活命,就留下買路錢!”

鄒公急忙翻身下馬,宣告他不是商人,

是去蒲臺上任的新任知縣,也沒多少錢,僅帶了三百兩銀子,願意全數奉獻給大王,只求放過他們。

強盜們哪裡肯信,手持鋼刀把主僕五人團團圍住,一個性急的舉刀就砍,鄒公身中一刀,鮮血淋漓,倒地不起,家丁們也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為首的強盜名叫賈雄,外號“藍面神”,自幼就不學好,吃喝嫖賭騙,五毒樣樣全,長大後憑藉一身蠻力當了強盜頭,專幹打劫行人的勾當。

殺完人後,賈雄吩咐手下儘快“打掃戰場”,好回林中分銀,強盜們牽馬的牽馬,取財物的取財物,沒想到行李裡面果真只有三百兩銀子,平分下來,每人不過十多兩。

銀子雖然分到了手,但因太少,強盜們個個垂頭喪氣——這麼多性命,真是白害了!

分完銀子,藍面神想起鄒公的“自我介紹”,對眾強盜說:“剛才那人說他是蒲臺縣新任知縣,既然是去上任,隨身肯定帶著文憑,咱們何不冒名頂替去上任,尋機取了官府銀庫的金銀,然後溜之大吉,回家享用?”

眾賊連稱好計,開始換衣服,為首的賈雄扮作知縣,其他人都扮作他的家人,直奔蒲臺縣去“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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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鄒其仁被砍後並未死去,只是受了重傷,甦醒過來時強盜們已不見了蹤影,坐騎和行李也都不見了,地下躺著四個家丁的屍體。

鄒公哭了一陣,想去赴任沒有文憑,想回家沒盤纏,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接著又哭。

太陽下山時分來了一輛驢車。

車上坐著一位老者,老者見他渾身是血,又見遍地屍體,再看他長相不俗,下車來到他面前,高聲問道:“官人為何哭泣?發生何事?”

鄒公告訴他經過後,老者連連嘆氣:“沒想到您是蒲臺縣新任父母官,竟然遭此大禍!小兒雲濟是蒲臺巡檢,應該是大人的下屬。小老兒今日趕集,從這裡經過,您若不嫌棄,請先到我家養傷,然後上京補辦文憑上任。”

鄒公轉愁為喜,謝了老者好意,老者便讓車伕攙鄒公上車,到家後又是請醫拿藥,又是端茶送飯,悉心照料,恭敬備至。

半月過後,鄒公刀傷基本痊癒,打算赴京補辦文憑,老者設酒餞行,然後取出三十兩紋銀和一套新衣,不好意思地對他說,小老兒照料不周,還望海涵,補領文憑是件大事,耽誤不得,小老兒家貧,無法多湊,這點銀子聊表寸意,還望笑納。

鄒公接過銀子和新衣,謝過老者大恩,再三作揖告別,老者又讓他乘了他家驢車,這才分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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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來到河間府已是傍晚時分,鄒公便在城裡住下,第二天打發驢車回去,然後僱了一輛馬車,四天後到達北京,住在上次領文憑時住的張家店裡。

店主還認得他,問他為何去而復返。

得知他的不幸遭遇,店主深表同情,幫他把行李搬到房中,端酒送飯比之前更加殷勤。

第二天,鄒公帶著準備好的呈詞來到吏部衙門,找到上次辦事的書吏,請他補辦文憑,書吏說,這件事辦是能辦,但至少得花五百兩銀子,少一分恐怕都不行。

鄒公聽了,沉吟半晌才開口:“鄒某遭此大難,上天保佑不死,若不是那位老者賙濟,估計已做了山鬼,如今身上僅剩十來兩,求您先把這事辦了,在下上任之後一定加倍奉上,不知尊意如何?”

書吏不冷不熱地說,我這裡倒是沒問題,但是其他地方的打點,是賒欠不了的。

鄒公見對方不好商量,知道求也沒用,便失望地回到旅店。

又等了幾天,遞上去的呈詞仍未批出,再去找書吏,書吏比上次還冷淡,眼看盤纏即將用盡,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忽然想起一件事,聽說于成龍升了山東按察使。

並且已經到任,此公不但才智超人,而且鐵面無私,初任樂亭縣令時,就因斷事如神而聞名遐邇,趁現在還剩一點盤纏,何不到濟南去見於公?

想到這裡,鄒公從床上一躍而起,當即結清賬目,僱了一輛馬車,徑直趕往山東濟南。

再說那幫強盜,自從殺害鄒公、扮作知縣後,便日夜兼程趕往蒲臺縣去“上任”。

接到轉牌,聽說新知縣即將到達,蒲臺巡檢雲公、縣丞蘆公及其他官員,都到官亭迎接,前呼後擁把眾賊迎進縣衙。

“新知縣”到任後,既不放告(官府每月定期坐衙受理案件叫放告)也不辦公,假稱有病需要休養,卻整天在後宅開懷暢飲,暗中吩咐八個同夥到濟南一帶去購買馬匹,以便盜得庫銀後逃跑。

04

再說鄒夫人與兒子鄒舒,鄒公上任去後兩個多月了,仍不見他派人來接。

那時鄒夫人病已痊癒,一日獨坐房中,突然感到心驚肉跳,心想難道老爺出了什麼事情?

正在擔心不已,兒子鄒舒挑簾而進,見了母親模樣,問她為何傷感。

夫人說我兒來得正好,講了她的擔心,吩咐兒子趕快準備準備,多帶些盤纏,馬上啟程到蒲臺去看他父親,然後速速回來向娘報告。

鄒舒說聲“兒子曉得”,第二天一早就告別母親,往蒲臺縣趕去。

這天來到一個村莊,只見垂楊樹下多人聚集,鄒公子停下來觀看,卻是一個算命先生在給人算命。

他也來了興趣,請算命先生給他算一算,算命先生算出他今後雖然前程遠大,但眼下卻有幾天牢獄之災。

鄒公子一聲冷笑,心想我此行不過是去看望父親,怎麼會有牢獄之災呢?

這個老頭分明在瞎說!

他付了卦資,在樹下解馬騎上,繼續趕路。

又過了幾天,趕到蒲臺縣城時已是掌燈時分,鄒舒找了個飯店住下,打算明天去衙門見父親。

馬上就要見到父親了,鄒公子心情不錯,當店主問他需要什麼酒菜時,他豪邁地說好酒好菜儘管端上來,店主連忙吩咐照辦。

酒菜備齊,店主旁邊陪坐,鄒公子忍不住問他,你們這裡的知縣可好?

不料店主回答說,也不知怎麼回事,新知縣到任後一直未理事,說是在養病,縣裡一切公務,都是縣丞蘆老爺在辦。

鄒公子聽說父親一直在生病,心中雖然不安,還是耐心等到次日。

當店主得知這位公子是知縣之子,房價也不敢要,第二天親自送他到縣衙。

05

來到縣衙,鄒公子翻身下馬,對守門的軍士說,麻煩你們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公子來了,守門人喝問他是哪裡來的神經病,叫他快滾,不要在這裡搗亂。

那些守門的,正是強盜頭目賈雄的手下,他們罵完又來趕他,鄒公子冷笑一聲,難道我這個公子是假的不成?

你們去把知縣的家人叫出來,自然就明白了。

他當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強盜,而那些強盜一聽,明白麻煩來了,一個個嚇得臉色大變,一齊跑進去報告賊頭,藍面神聽完,也是嚇得魂飛魄散。

他賊眼一轉,生出一條惡計,安慰眾賊說,各位別急,你們把他捉住,賴其冒充官親就行了,眾賊道聲好計,馬上出來八個賊人,把鄒公子按倒在地。

藍面神賈雄則叫蘆縣丞馬上進衙,然後吩咐他說,外面有個小子假冒我的親兒子,希望你重責押監,等我病好後再仔細審查。

依然被這些強盜矇在鼓裡的縣丞隨即升堂,讓人把那個假冒之人帶上來,氣憤不已的鄒公子四處一看,堂上竟然一個人都不認識,上面那個官兒,他也從來沒見過!

而現在坐在那裡的,本應是他父親!

堂上的縣丞也在將他打量,只見這位公子雖然衣帽不全,但眉清目秀,那氣質一看就是讀書人家子弟,卻為何既稱是知縣兒子,鄒知縣卻不出來認這個兒子?

縣丞雖然覺得甚是奇怪,但也只能聽知縣的吩咐,便對鄒公子喝道,你既然不是鄒公子,為何敢大膽假冒,知不知道是什麼後果?

縣丞說罷,扔下一簽,青衣喊一聲“威武”,不容鄒公子分辯,衙役按住就打了二十大板。

衙役們打完,蘆縣丞又吩咐禁子:“釘了他的手肘,帶入南牢,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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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再說新任山東按察使于成龍,抵達濟南後即通知全省文武官員郊外迎接,蒲臺假縣令藍面神,居然也大著膽子來了。

於公一到,眾星捧月一般,前呼後擁將他擁入衙門,升堂炮響過,文武官員排隊稟見。

其他官員過後,輪到知縣一級,由於心中有鬼,生怕暴露,藍面神一直戰戰兢兢,稟見時雙目不敢正視於公,張皇失措,全無官體!

於公在官場混跡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藍面神的舉止,他一眼就看出了破綻,高叫一聲“蒲臺縣知!”

藍面神嚇得一激靈,條件反射般答應一聲“有”,結結巴巴地說“卑職鄒其仁伺候”。

於公問他是何方人氏、哪一科中的秋闈,藍面神更是嚇得不輕,因為鄒其仁的底細,他一概不知,好在還記得鄒其仁文憑上面的履歷,於是回答說:“大人,卑職是己酉科鄉試中第三十四名舉人,山西汾州府人氏,今年三月蒙陛下隆恩,授的蒲臺縣知縣。”

雖然回答得毫無破綻,於公卻看到此人面目兇惡,舉止倉皇,根本不像個讀書人!

但因是新官上任,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於公決定暫時拋在一邊,今後有時間慢慢查訪。

於是對藍面神說,貴縣請回,改日再會,藍面神如遇大赦,深深鞠了一躬,隨大家退出衙門,飛一般回蒲臺去了。

好不容易忙完,於公退回後宅,想起方才之事,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他記得,當初鄒其仁與他同榜中舉,還在光祿寺一同赴過宴席、擺了一會龍門陣,他印象中的鄒其仁是個白麵微須、容貌清秀的斯文人,如今怎麼成了這副兇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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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再說賊首賈雄出了按察衙門,如鳥兒出籠,回到蒲臺後急忙與同夥商量,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鄒公子殺了,然後想辦法把庫銀盜取到手,儘快脫身。

商議已定,賈雄把禁子孫能傳來,低聲吩咐他說:“本官有一事相托,還記得昨天拿到的那個小瘋子嗎?他不是我兒子,是與我有舊恨,是來搞事的,你馬上去把他幹掉,至於好處嘛,你懂的!”

孫禁子雖然接受了任務。

但他邊走邊想,從鄒知縣鬼鬼祟祟的舉止來看,這裡面肯定有文章,我雖然是個禁卒,但怎麼能殺害無辜呢?

這種喪天良的事情,我可不能做!

再說看那公子,根本不像壞人,倒是新來的這個鄒知縣,越來越可疑。

當他來到監獄,聽鄒舒一五一十講了經過,才恍然大悟,決定救他一條性命。

主意打定,孫能拿來紙筆,叫鄒舒把經過寫出來。

然後他懷揣鄒舒寫好的呈詞,出來跟其他夥伴講了他的打算,夥伴們都有些害怕,他叫他們不必害怕。

他到濟南見了按察使大人,自有分曉,吩咐他們說,若有人叫他,就說他偶感風寒,稍微好點就進衙門回話。

第二天一早,孫能就出發了,馬不停蹄地趕到濟南,徑直來到按察司衙門,呈上鄒舒的呈詞:

具狀人鄒舒,為尋父被屈,懇恩嚴究事。竊身久聞大人明如日月,胸懸秦鏡,生常聽身父言講與大人同榜得中,蒙恩選授蒲縣知縣,領憑擇期帶領家人四名,前來到任,約兩月有餘,並無音信,生母遣來探吉凶,不期到蒲臺縣衙署,不知身父歸落何處,反遭刑坐監。今抱呈人孫能,匍求大人拿現在之知縣,當堂細審生父其仁之下落,分明真假,更可保全性命,感鴻恩於生生世世矣!為此叩天電鑑施行。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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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于成龍看完狀詞,想起稟見時蒲臺知縣的情狀,心裡什麼都明白了。

問孫能那人到任多久了,孫能回答說兩個月了,然後把新知縣到任後什麼事也不幹、只是整天裝病,並令他殺了那個秀才等等情節,全都告訴了於公。

於公正想細問,忽然有人來報告:“蒲臺縣知縣鄒其仁轅門稟見。”

大膽假知縣,竟然還敢來見我!

於公吩咐傳進來。

這一次來的,卻是真的蒲臺縣知縣鄒其仁。

鄒其仁行禮已畢,於公故意問他一向在何處,為什麼不去上任,來此有何貴幹,鄒其仁頓時熱淚盈眶:“大人容稟,卑職當初在吏部領了文憑,立即就去赴任,沒想到在獻縣遇到強盜,家丁遇害,卑職重傷,多虧一位過路的老者救了卑職性命…”

鄒其仁講完,於公告訴他:“年兄,實不相瞞,令郎來找你,在此落難,好在禁子孫能是個好人,替他來此告狀,咱們正在談論這件事,你就來了,也是湊巧。你就放心吧,那個冒充年兄的惡賊,逍遙不了多久了!”

於公說完,喊一聲“傳守備”,青衣立即將守備湯寧傳來,於公令他帶人速到蒲臺縣捉拿假知縣,併到監中把鄒公子帶來,若跑掉一人,拿他是問。

湯守備挑選兩百精幹人馬,立即出城,直奔蒲臺縣城,把蒲臺縣衙團團圍住,吩咐手下:“咱們奉命捉拿歹人,各位都要齊心協力,有功必賞,若放走一個,將是什麼下場,各位想必心中明白,本府就不囉嗦了!”

眾兵丁異口同聲答應一聲“曉得”,一齊動手,裡面守門的強盜問什麼人在此搗亂,兵丁回答說“府中有事傳報”,強盜們剛把門開啟,兵丁們就硬闖進去。

強盜們這才慌了,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都想逃命,可惜退路早被阻斷,湯守備高立馬上,指揮兵丁將二十多個強盜全部抓獲,鎖在一起。

09

抓了強盜,湯守備命賊首藍面神把鄒其仁的文憑交出來,揣在懷裡,令人到監獄提出鄒公子。

縣丞已準備好官車,湯守備又令人將眾強盜抬到車上,讓鄒公子騎馬,蒲臺縣縣丞等大小官員,齊送出城。

縣丞不放心,又安排士兵,一直送到濟南。

湯守備率領兵丁,把強盜們押到按察司衙門,向於公呈上文憑,於公請出鄒其仁,一旁看審。

大清官場,也是你一個強盜能闖的?

稍顯遺憾的是,這場審問並不精彩,因為於公還沒問到兩句,匪首賈雄就招了。

那幾個奉匪首之命外出買馬的強盜未回,於公安排人另行捉拿,然後把行李、文憑交給鄒其仁,叫他去蒲臺上任。

鄒氏父子重逢,抱頭痛哭一番,重賞了替他們告狀的孫禁子,然後啟程赴任。

路過獻縣時,鄒其仁令人重新掩埋了四個家丁的屍骸,不一日到了蒲臺,又讓兒子把母親接來,家人團聚,悲喜交集。

幾天後,外出買馬的賊人也抓到了,押在監獄,又過了幾天,上面批下“賈雄首從皆斬”,於公命青衣入監提出罪犯,一個個口含木嚼,如喪考妣。

這些人雖然平時異常兇狠,卻都很怕死,腿腳早就軟了,青衣們兩人架一個,“拖”到街上。

於公派的監斬官一聲令下,接著一聲炮響,儈子手們手起刀落,眾強盜頭顱紛紛落地,吃瓜群眾紛紛拍手稱快…。。。

本文到此結束。

這畢竟是小說,現實發生根本不可能。

只是,隔行如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