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資訊故事:家世顯赫她被封貴妃,對帝王冷漠無情,卻為一和尚動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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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家世顯赫她被封貴妃,對帝王冷漠無情,卻為一和尚動芳心

故事:家世顯赫她被封貴妃,對帝王冷漠無情,卻為一和尚動芳心

1

沈絳帶我去遊船那日被埋伏在那的人盯上了,我替他捱了一刀,傷口正在我右肩下方。

我原不知道他一個一心吃葷唸佛的假和尚能招來什麼仇敵,可行刺的人見了我便軟下了手,我瞥見他們腰間的牌子,才曉得這禍患是我替他招來的。

他拉著我手帶我逃跑,在認識他之前,我從不知曉原來未訂婚的男女也能拉著手在大街上張揚地跑;原來衣著華貴的人也可以躲到偏僻的小巷;原來女子也可以騎馬賓士。

他帶給我好多的新鮮、嚮往與刺激。

“姜竹晰,”我忍著肩上的痛坐在榻上,聽見他溫和平淡的聲音喚我,“女施主,貧僧還從未問過您的身世。”

我笑他又要這樣裝正經,嘴角才一彎,連著肩膀也痛了起來。他說:“竹晰,把肩上的衣服脫了。”

我回頭看他,只覺得臉上一熱,他卻是風輕雲淡的模樣。沈絳十分擅長偽裝,那張清秀俊美的臉總是叫人捉摸不透,要不是我仔細看,還真以為假和尚不會害羞。

他耳朵已經紅了一大片了。

冰涼的藥粉刺激著我的傷口,我忍不住驚撥出聲——實在太疼了,我從沒受過這樣的苦楚。

沈絳看出我的痛苦,把左手與我的手緊握,溫潤的聲音和曖昧的鼻息在我耳邊擴散:“若是疼,就緊握著我的手,實在不行咬也可以。”

他頓了頓,又說:“但我知道你不忍心的。”

沈絳極懂得如何撩撥人,他輕咬了咬我的耳骨,我便更用力地握緊他的手,我罵他:“你這樣,成何體統!”

“嬌嬌兒就是體統。”

沈絳是這樣輕浮的假和尚!

他替我上完藥,我只虛虛捻了捻衣肩,轉頭欺身上去,咬住他的唇。他起初是驚訝的,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如此主動,可他終究佔了主動權,他將我抱在榻上,一手護著我的肩:“嬌嬌的唇實在誘人。”

我又罵他假和尚,他笑著堵住我的唇,我從沒見過這樣無恥的人——不過這次錯在我,是我主動。

事後包紮好的傷口滲了血,他又重新替我上藥包紮,一面說:“起初我救下你,並不認為自己會愛上你的。終究是嬌嬌太誘人。”

我擁進他懷中,卻莫名的心虛,我瞞了他好大的事,一件幾乎要砍頭的事。

他像是看出我的不安:“我雖從未問過你的身世,可我知道,我亦不在乎。”

他說:“此生,唯嬌嬌足矣,如今是死也無憾了。”

我知曉他聰明,可不知道他怎能判斷出我身份,可我終究深陷感情的囹圄,這樣的話,除了他,從未有人同我說過,他既什麼都不顧,便也值得我為他傾盡所有。

沈絳許諾等我傷好之後帶我去騎馬,可這一次的諾言並沒有實現。

是我失了約。

我不知杭州城裡士兵日日巡邏為了找我,我以為這個繁華的城市同靜安寺一般安全,便上街去為沈絳定製一套新衣——還有五日便是他的生辰。

他的生辰同我一個故人很像,以至於我第一次看他的眼睛也恍惚,他們連生辰也一樣,可我那位故人,死了,在我十六歲那年,我親眼看見他被當做叛軍殺害。

我總想,也許是故人換了一個身份同我見面吧,可他們又一點都不像。

2

我從仙衣閣出來,為首計程車兵朝我跪下:“恭迎貴妃娘娘回宮。”於是他身後浩蕩軍隊也跟著跪下,沿街的百姓亦不明所以地跪下來。

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貴妃,竟也值得皇家做如此文章,我如今愈發厭倦皇室的禁錮與冗雜來,大抵是沈絳太過縱容我的緣故吧。

被強押上馬車的一剎那,我彷彿看見站在街角落的沈絳,又彷彿是那位故人,可一眨眼,什麼都沒有了。

宇文雪果然只是為了抓我回去保皇家顏面,卻沒招呼他們要好好待我,我想盡辦法掙脫,竟被人點了穴。

漫漫回京之路,我做了好長的夢。

夢裡我回到八歲,母親因病去世,父親再娶後母,姨母在宮中並無子嗣,便接了我進宮。那時正逢柔嘉皇后崩逝十年,新來的美人觸了陛下逆鱗,對先皇后言語不敬,陛下震怒,連帶著整個後宮一片沉寂。

唯獨我的姨母褚貴妃,恩寵不斷,我膽怯地跟在姨母身後,看著不屬於自己的奢華,一時間眼花繚亂。

宮中嬪妃不少,公主皇子也有三四個,大都比我小一些,性子卻傲,不與姨母親近,也不同我玩,唯獨陳貴妃的三皇子不同,他大我一歲,自小由陳貴妃和劉妃寵愛長大,生性散漫自由,待我很不錯。

後來我十五歲及笄,西北戰事連番告捷,陛下心情大悅,又被姨母哄得高興,封了我為太子妃。

可太子是誰?

先太子是淑貴妃親手撫養長大,從小得已故的柔嘉皇后寵愛,生母又是死後追封為善和貴妃的林氏,可謂顯赫,又聰慧賢德,可他體弱,二十歲便去了。

如今爭奪太子之位的,只剩李妃的二皇子宇文雪和陳貴妃的三皇子,年紀輕輕就在西北立下赫赫戰功的吳王宇文琮。

我從未說我喜歡他,可他六歲拜太學,自幼聰慧,怎會看不出我的少女心思?

我問姨母:“吳王殿下為平定邊疆立下汗馬功勞,未來的太子是否就是他了?”

姨母面前繚繞著薰香的煙霧,嚴肅地警告我:“晰兒,陛下最忌諱功高蓋主,哪怕是親生的兒子。”

她看我的眼神太過深邃,我竟有些膽怯了。姨母視陳貴妃為仇敵,李妃懦弱好控制,這些道理,我那時一概不懂。

我只知道姨母對我的規矩很是在意,命最好的教習姑姑教我禮儀,日日有許許多多不允許,我被束縛在籠子裡,直到宇文琮從西北邊境回來。

他十三歲便自請隨驃騎大將軍前往西北,十六歲平定西北叛亂,如今該回來了。

他長了一張翩翩公子好模樣,一點也不像帶兵打仗的王爺。才回來安置不過六日,他便要帶我去划船。

秋池風光旖旎,宇文琮說:“回來不久,我便要去南巡。”

“聽聞南方美女甚多,殿下可不要在那裡迷了眼。”我這般打趣他。

“誰能比阿晰好呢?”

他說這句話的聲音極小,卻還是被我聽見了。我同他說笑,聽他講西北的經歷,全然不知侍女採兒將所有事都告訴了姨母。

陳貴妃是和善的人,不計與姨母的嫌隙,待我極好,我在她宮中喝茶,姨母卻似不速之客似的來,言語一點也不客氣:“陳貴妃,吳王殿下如此巴結我們晰兒,不會是覬覦太子之位吧?”

陳貴妃無趣地開口:“飯可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姨母終究在陳貴妃無波無瀾的對抗中敗下陣,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拉著我,訓斥我道:“你明知道吳王如今風頭正盛,你與他親近,非要惹我不快不是?”

我未與她爭辯,只因前幾日偷聽見旁人的談話,才知道姨母正拉攏朝臣向陛下舉薦宇文雪。

我母親一家是貧農,姨母乃歌姬出身,如今竟把手伸向朝廷,實在厲害。

3

宇文琮要出征南疆前,我去十里長亭送他。那日京裡下了好大的雨,長亭之外淨是一片朦朧,我們躲開所有的人,不合體統地躲到暗處。

我親手為他縫製了一個平安符,為他別在腰間,他輕輕地揉我未梳的髮絲,掌心柔軟又溫暖。

我問他:“南疆有什麼?”

“養蠱、易容術,甚至連聲音也可以變,總之好多可怕又新鮮的玩意兒,是你我從不曾聽說過的。”他微微一笑,我便潦倒。

宇文琮還許諾我有生之年必要帶我去南方瞧一瞧,看看江南光景,再看南疆風光。

他說:“竹晰,你等我凱旋,必向陛下求娶你。”

我那時竟忘卻了自己已是太子妃的身份,宇文琮的眼神十分堅定,像是有了十足的目標。

我果真等到他回來了,可他回來不久,吳王府便被封禁,他下了獄。陳貴妃不是喜歡見陛下的人,可這次日日勤懇,到崇明殿前跪拜磕頭,頭破血流了也不肯回去。

我把憔悴的陳貴妃扶回宮,她像抓著救命稻草似的捏住我的手,眼裡閃爍著淚:“竹晰,拜託你一定救救琮兒,求你一定救救他。”

宇文琮平定南疆有功,但吳王府的下人檢舉他私自養兵,又勾結權臣陳相。

陳相乃是陳貴妃的親生父親,早在陳貴妃進宮時,就與他斷絕了父女關係。

我想起姨母所說,陛下最忌諱功高蓋主。他小小年紀有眾多成就,已是風光無限。

“琮兒不會做這樣的事,他是有天下的抱負,可終究是守禮法的,從不做逾矩之事,他定是被人陷害的!”

我甚至猜到視宇文琮為眼中釘的人是姨母了,就連陳貴妃都忘了,我是姨母的甥女。

我偷偷去看宇文琮那日,陛下也在,我只能藏起來。陛下痛心疾首地訓斥著他,唯他是一言不發,也不為自己辯解。

陛下最終下了聖旨,這樣的有危險的人,實在是留不得了。

我給宇文琮帶了我自己做的糕點,他有些階下囚的模樣了,可我照舊喜歡。

“你在這裡面還好嗎?”

“父皇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我沉默地低著頭,他自嘲地笑了笑:“竹晰,我沒想過事情會暴露的。竹晰,我終究不能娶你過門。竹晰,你會想念我嗎?”

我問他他是否真的在外養了兵,他只說宇文雪是個庸才,擔不起大陳的皇帝,可勾結權臣之事,他真的沒有做。

“母親是喜歡自由的,被外祖送入宮中自是令她生恨,我怎會做出讓母親心痛的事。”

可他終究讓陳貴妃心痛了,不僅是她,還有我,還有即便不忍心也要維護自己權威的陛下——他逐漸年老,做了後幾年一直後悔的決定。

宇文琮行刑那日很是狼狽,全程低著頭,臉上又是一片的灰黑,我只依稀辨得他眉目。那一日的鮮血揚了半邊天,連晚霞也紅似沾了血。

開心的人自是姨母,陳貴妃在宇文琮行刑後自請出宮修行,陛下允了,如今她的威脅,只剩下淑皇貴妃了。

我曾聽她私下講:“齊淑並非好對付之人,陛下有愧於柔嘉皇后,齊淑與她情誼深厚,陛下必會念及情面。”

我照舊乖巧地跟在姨母身後,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假裝自己從沒愛過宇文琮,凡姨母懷疑問起,我只說自己是太子妃,怎可愛上一個罪臣。

連我自己也驚異我如此擅長偽裝,姨母對我,該是很滿意的。

4

可我想,最終的結局大抵是誰也沒有如願。

姨母鬥了半生,走上了高高在上的貴妃之位,原可以給褚家帶去無限的榮華與富貴了,偏偏只因與新來的女官起了半句爭執,被陛下廢黜。

陛下年紀大了,年紀大的人總歸念舊,為他梳頭的女官無論性格還是容貌都像極了已故的柔嘉皇后。

我想,這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長得相像的人呢?無非是陛下看倦了後宮爭鬥,想要找些新鮮的人聊以自慰罷了,一時被人蒙了心智是有的,可我未曾想過陛下竟這樣無情,不過寥寥幾語,姨母的一生便斷送了。

姨母死後,我在這宮裡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宇文雪自我見阿琮最後一面後不久便稱病閉關,誰人也不見,我頂著太子妃的頭銜,只覺著自己像是宮中的未亡人。

我才幾歲呢?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宮裡果真是吃人的地方。我現在唯一安棲的地方是淑皇貴妃宮裡了,她待任何人都友善,卻也都不大親近,我與她之間終歸是有隔閡,不多幾處共同的地方,大抵是我們都很期待陳貴妃從宮外寄來的信。

姨母去後約莫一年,陛下駕崩了。

淑皇貴妃做了太后,我原本應該是皇后的,可是宇文雪凝視著我。

我是他的太子妃,他卻鄭重其事地告訴我:“皇后不能是你。”

我實在很無所謂,是不是我有什麼要緊呢?我不在乎。在宇文雪身邊沒什麼太大的好處,不過他有心愛的人,也不願意勉強我,我落得清靜;他和阿琮一樣,最好看的地方是眼睛,雖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我真切切地發現,他們的眼睛太相似了。

我總能從他眼裡看到阿琮的影子,大約是最大的安慰了。

我與從前東宮所有的側妃一起,被正式冊封為他的后妃,諸人之中我的位分最高,大抵是宇文雪看著太后的面子,我又進宮最久,才將我封為貴妃。

畢竟東宮時他最愛的人是先帝駕崩前才正名的京中勳爵之貴南家二房嫡女南芷蘭,次之為新貴胡將軍之女胡若夭,再次是他青梅竹馬的皇后。

大家的小姐相處起來是很和諧,她們大都知書達理,聊天聊著便文縐縐起來。

我雖被培養過,可與她們這些從小浸潤的始終不同,往往無法融入。幸而我不得寵,沒有人會在意我,也沒有人想著法子針對我。

這漫長的一世,就這般耗過去吧。

耗過去吧。

5

被綁架回宮,我照例要先去參拜宇文雪,接著是皇后。

高堂明鏡之上端坐的那個男人,我遠遠地看著,突然生出來許許多多的恐慌。

他在執筆寫字。

握筆的姿勢、低頭的模樣,都好像是那個陪我練無味詩詞的阿琮。

我膝蓋一軟,還沒來得及走得近一些便跪了下去,頭上的七巧琉璃玉步搖落了下來,砸在光潔的地上,發出不算太大的聲音。

宇文雪抬頭的一剎那,我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宇文琮早就死了,沈絳那樣像他的人也不是他,這位皇帝又怎麼可能是他?

“看到姜貴妃平安無事地出現在朕的面前,朕便放心了。”他冷淡地隨意囑咐了我幾句,叫我不必去拜過皇后,還是要好好休息。

對外說我是救駕有功,當真嗎?

那日南巡船上來了刺客,我被一蒙面刺客挾持,宇文雪罕見地失了分寸模樣,可終究沒有換皇后去做人質,我本也覺得活著無趣得緊,順水推舟跳下了河。

刺客竟沒拿我怎樣,我再醒來已是在靜安寺內,沈絳一口一個“女施主”,後來終於把持不住喚我“嬌嬌”,我終於溺在他的溫柔鄉里,除了宇文琮,他是第一個喊我“嬌嬌”的人。

家世顯赫她被封貴妃,對帝王冷漠無情,卻為一和尚動芳心

我怕被人抓了把柄,最終還是去拜見了皇后。她依舊眉目溫和,看著卻憔悴不少。侍女說她是憂思過度了,宇文雪自登基起就不常來後宮,皇后覺得奇怪,卻又不好說什麼。

“後日是禮佛節,陛下與本宮要去京郊萬佛寺參拜,貴妃是有福之人,便同我們一道去吧。”

萬佛寺裡總不會有沈絳這樣的不合體統的假和尚了。

京裡的寺廟與南方到底還是不一樣,靜安寺更為樸素,萬佛寺則是一座大廟,迎面便是金尊佛像的慈眉善目,來供奉之人所奉的香不計其數,煙霧繚繞之下甚是有些燻著鼻子。

我與很多人不一樣,他們信神明庇佑,我卻不信,神明若是當真庇護天下黎明,哪裡還會有那麼多生離死別。

我想到從前暗暗和宇文琮說起這個,他直笑我可愛,他說他也不信,大約是神明也無法和有情人終成眷屬,才生了怨懟,叫天下有諸多的不圓滿。

我偷偷離開一小會,到萬佛寺最僻靜的角落透口氣,身後有人喚我“嬌嬌”,我驚異地回頭看——沈絳好狡猾,居然會追到這裡。

若是被人發現我與他單獨在一起,且不說我會如何,他必然只有死路一條。我已經親眼見證宇文琮的死去,我不能看著他也死。“我來這裡,嬌嬌不高興嗎?”

“你會死的。”

“嬌嬌愛我嗎?”他接著說,“我是愛嬌嬌的,我不怕死。死過一回的人是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

“你死過一回?”

他輕笑:“發現你不在的那日,心便死了一回了。如今又見你,便活過來了。”他還是這般油嘴滑舌,可我竟一點都笑不出來,我仔細地在心裡問自己:“我愛他嗎?”

我總可以很輕易地辨析自己的感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不愛。倘若是一模一樣油嘴滑舌的人換了不像宇文琮的臉,我只想逃跑,我現如今還能夠與他面對面,是因為他的容貌,而非他這個人。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相像的人,世界上真的有人與故人相像。

“按規矩,皇帝近日會請萬佛寺的人進宮禮佛。”他不再看我,眼神遠遠地望向山巔的遠處,眼裡有說不盡的邈遠

“貴妃娘娘……”我未來得及反應,來人竟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採荷。只是她並未看著我與沈絳,眉目垂得極低,彷彿什麼也未曾看見。

沈絳向我作揖,微微笑道:“貴妃娘娘所問為陛下祈福之事,貧僧定會好好準備。”我看著他的眼睛,看似淡薄卻含笑的眼神,著實嚇了我一跳。

6

自我回宮後,宇文雪來我宮裡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往往是用完晚膳便走,有時會問問我身體是否康健。他本不常走進後宮,如今我竟招來眾多妃嬪的嫉妒。

南芷蘭是最看不慣我的。若是宇文雪前一晚到了我宮裡,第二日我與她們幾個相聚喝茶時,她必因我左腳先踏進門檻之事也要數落我,亦或是喝茶掀蓋的角度不合規矩,總歸是各種挑刺。

胡若夭和她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她若嘲笑挖苦我,胡若夭便笑著批評她,實則也是幫腔罷。我只當她們是幼稚愛玩鬧的,唯有皇后日日安安靜靜,看著我們七嘴八舌地吵著,有幾分與我們不同的成熟。

宇文雪在萬佛寺請的高僧這日進宮來,胡若夭她們拉著我一同到寶華殿參拜。我又看見了沈絳那副面孔,他果真來了,陰魂不散。

他暗暗地衝我笑,我白了他一眼——他是長在江南自由自在的人,必不懂得宮中的規矩,亦不知曉宮裡人心有多險惡,他離我越是近,我們二人的危險就更大些。

宇文雪跪在蒲團之上,沈絳把香點燃,親自送到他手中,禮數很是周全,可我還是死死地盯著他,生怕他做出什麼不妥的事情。

興許是這樣的眼睛看誰都深情嗎?沈絳看著宇文雪,彷彿他們從前認識。

“慧心大師,明日回宮,你隨儀仗一同前往吧。”

沈絳又是微微一笑,只道“是”。

我知道這會帶來禍患,可我未曾想過是這麼大的禍患,以至於我未來半生都無法釋懷。

7

沈絳依舊大膽,把所有的規矩體統都拋在一邊。我知道他是個假和尚,卻不知他竟是浪蕩子。

他假借祈福的名義光明正大地來到我的宮裡,曖昧地貼在我耳邊:“你天天見到我,可會覺得厭煩?”

“你當真是連命也不要了。”我斥他,他卻不在意,轉個身子去撫摸桌上擺著的象白玉花樽,語氣裡帶了一絲危險:“我知道,你從前愛過一個人。那個人和我長的很像,對嗎?”

我剝蓮子的動作停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上一秒還與我耳鬢廝磨的人,這會全然換了面孔。

“他還活著。”他話音才落,緊閉的大門被人用力地踹開,為首的人是宇文雪,他身後站著皇后——皇后還是那般淡然模樣,可這技巧未免太過拙劣。

宇文雪看我的表情很是複雜,我猜他是在質疑怎麼有人敢給他戴綠帽子,可他並不愛我,眼裡幾分深情大約是裝出來的。

“陛下,臣妾並未想到……臣妾只是想同陛下一道看望妹妹……”皇后,太傻了。

“皇后看到什麼?又想到什麼了嗎?”宇文雪無趣地玩弄著手上的檀木珠串,看向皇后的眼神很是凌厲。

沈絳演足了他出家人的身份,作揖便說:“見過陛下、皇后娘娘,按著貴妃娘娘的意思,為陛下祈福的事情已安排妥當。”

我看著宇文雪,便想著男人無情時真是乾脆利落,想當年與皇后郎騎竹馬,繞床青梅竟都不復存在,在外面連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好狠的心。

採荷這時候說話了:“只是奴婢也見貴妃娘娘與慧心大師太過親密,那日上山祈福,奴婢也曾撞見貴妃……與大師單獨相處。”

我連忙跪下來請罪,作盡了一個妃子本分:“請陛下明察,臣妾沒有。”

當年姨母盛寵之時,只需稍稍辯解便可打消先帝所有的疑慮,姨母是極會服軟之人,最能哄的人開心。

內屋一陣騷動,有破窗之聲,隨即便是刀光劍影出現,砍斷了畫著畫舫的屏風,直直衝著宇文雪刺來。

我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想法,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替他擋那一劍——是我的心推著我這麼去做的。

我挺身上前的一剎那,宇文雪一把把我拉住護在懷裡,侍衛拔刀護駕,他誰也不顧了,緊緊擁我在懷裡,一手握劍擋著刺客。

在他的懷裡,我居然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

看這陣仗,來的人不僅僅是刺客,更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他們所為只有一箇中心——宇文雪。

直到皇家禁衛來了八千軍,我才曉得事態的嚴重性,對面的刺客黑壓壓一片,宇文雪一手執劍,一手把我推向他最信任的內衛,安撫我道:“阿晰,東蘭會保護你。”

他穿著一襲玄色長袍,內裡卻是已經穿戴正好的兵甲,這一場惡戰,必是蓄謀已久了。我見皇后蜷縮在角落裡,順手將她綿軟的身子提了起來,叫她和我們一塊走。

再恩愛的同林鳥,大難臨頭還是飛散了,何況宇文雪與皇后,已不像恩愛夫妻。

8

東蘭把我安置到京郊的桃花園裡,至於皇后和其餘后妃在哪裡,我不得而知。那是一座小小的村莊,桃樹種了滿院,只是還未到花開的季節,顯得有些無趣。

我問東蘭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句話也不說,僅是恭恭敬敬地為我端茶倒水,偶爾會收到幾封密信,他從不給我看,自己看了一遍就用燭火燒掉。

我在村莊裡待了兩天,東蘭說我們可以回宮了,那這一場戰爭,想必是宇文雪勝了,他的敵人是誰?沈絳嗎?他與沈絳有什麼樣的仇怨讓沈絳冒著砍頭的風險來殺他?

“他會死嗎?”

“陛下福壽無疆。”

東蘭又答非所問了,他明明知道我問的是沈絳,偏偏告訴我宇文雪如何,他如何我自然知道。

回京的路上我亦聽了不少坊間的傳聞,大多說的都是皇帝染疾暴斃,從前因勾結權臣而被處死的皇子卻突然回來,即了位。

我聽了,心突突地跳個不停,腦袋也痛。

沈絳是阿琮嗎?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的。

我也有過他是阿琮的幻想,可經我察覺,他們一點都不一樣,兩個人的容貌有相似之處,儀態卻是不能模仿的,沈絳身上的氣質與阿琮是全然不同的。

東蘭先帶我去牢獄裡見了沈絳。

他看見我先是抬頭,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他說:“嬌嬌,你愛宇文琮嗎?”

我不說話,他繼續說:“我說了,他還活著。嬌嬌,宇文雪要殺我。”

“逆賊,該殺。”是誰驅使我說這樣的話,我不知道。

他冷笑,坦然地展開胸襟:“殺了我,嬌嬌下半輩子,便再也見不到阿琮了。”

他那麼確信地告知我他就是宇文琮,可我始終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是年少時意氣風發的宇文琮,是那個有牢獄之災仍淡然處之的宇文琮。

面前的人,分明是個窮途末路的瘋子。

我忐忑地逃離牢獄,卻發現有人在外面等我。那人身形挺拔,穿著青白色長袍,戴著個金色面具,看見我來,好看的眼睛彎彎地笑了。

這才是我記憶裡的少年。

他同我講了一切一切的來龍去脈。宇文琮南下之時同南疆人學了諸多玄幻之術,這其中便有易容術。

“有備無患,總有一日用得到。”

他自小是有家國抱負的人,看不得大陳千里江山落在宇文雪這樣的庸才手中,以為自己努力賺軍功會得到先帝賞識,沒想到先招來了我姨母的妒忌。

“我若一死,母妃與淑皇貴妃便成了他人板上肉。”有死士願意替他赴死,他便厚待了死士的家人。

可他這副面孔實在不宜出現在皇宮之中,趁著宇文雪大病一場,他為他換了一副面孔,宇文琮從此以宇文雪的身份在宮中生活,而被易了容的宇文雪患了失心瘋,連同他的母妃一起被安置到江南行宮中。

先帝的李妃是南疆的巫女,易容之術對她來說易如反掌,她亦給宇文雪換了一個身份,等他進京報仇。

“這些都是母妃寄信回來告訴我的。”

陳貴妃是個聰明人,相比之下我卻顯得蠢笨無比,把最危險的人當做心上人的替身,還與他歡愉。

宇文琮說:“阿晰,不怪你,是我沒保護好你。”

我從前一心一意愛慕的少年竟一點也沒變地回到我面前,我唯一能說的便是“永遠”二字。

是我與他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