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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出品，必屬精品，這句讚美如何成了詛咒？

作者｜K 星人

暴雪嘉年華是一個連線遊戲製造商暴雪與遊戲粉絲的盛會。玩家，準確說是PC玩家/網遊玩家，卻一次又一次在這裡感到被拋棄。

2010 年暴雪嘉年華上，一位紅衣玩家問《魔獸世界》遊戲主創梅森，弗斯塔德·蠻錘哪兒去了？這個高難度的遠端刺客英雄一度在遊戲中被替代。主創們被問得一臉茫然，隨後向這位玩家道歉，並表示會修正這個錯誤。後來遊戲更新，弗斯塔德不僅迴歸，身邊還出現一位矮人NPC，身著一襲紅衣，名叫“蠻錘真相檢查者”。

這次問答像是對暴雪衰頹命運的隱秘暗示：在幾乎人手一部智慧手機的時代裡，PC或者網遊玩家的需求偶爾被忽視才剛剛開始。

1. 傲慢

負責過《魔獸世界》，《暗黑破壞神》等遊戲世界觀開發的克里斯•梅森 2017 年宣佈離職便是明示了。他主導開發的大型遊戲專案《泰坦》2007 年開始開發，2014 年宣佈徹底終止。而2014 年暴雪嘉年華上，《泰坦》的灰燼裡誕生出了《守望先鋒》。

取捨背後是其母公司維旺迪對遊戲專案的偏好，它偏愛輕量級而賺錢的，比如《爐石傳說》。實際上，放眼整個遊戲行業，如 R 星那樣耗時 7 年，數億美金創作一款遊戲的始終只是少數。

2018 年上半年對暴雪來說還很平靜，但暴風雨很快來臨。《魔獸世界：爭霸艾澤拉斯》 8 月推出後不久，玩家們開始抱怨特殊護甲系統過於混亂，可開發團隊沒有積極調整。整整一個月後，玩家們才等來了遊戲總監 Ion Hazzikostas 的道歉和承諾。

這年暴雪嘉年華上，爭霸艾澤拉斯的主創們奉上了一個雄心勃勃的更新計劃。可是，當主題演講接近尾聲時，玩家們以為自己即將見證萬眾期待的《暗黑破壞神 4 》揭曉，卻等來了一款和網易聯合開發的手機遊戲，臺下一片安靜。隨後暴雪傳到 Youtube上的宣傳片《暗黑破壞神：不朽》，也被失望的玩家們瘋狂點踩。

面對臺下的安靜，首席設計師 Wyatt Cheng 甚至尷尬地說出了“Do you guys not have phones？

之後的一個月裡，事情逐漸平息，直到 12 月 14 日，暴雪宣佈正在裁減《風暴英雄》的開發團隊，並在 2019 賽季開始前徹底終止其電子競技聯盟。在沒有事先警告的情況下，整個團隊、解說員和支援人員突然失業。

雖然《風暴英雄》表現不佳並不奇怪，但粉絲和職業玩家對暴雪在當年這麼晚才釋出訊息感到憤怒。更糟糕的是，團隊和內部人士甚至沒有提前得到通知——他們發現自己的《風暴英雄》職業生涯與其他人一齊結束了。

動視暴雪 2018 財年卻有著創紀錄的財務業績。然而，使命召喚，糖果粉碎傳奇和魔獸世界這三大品牌的收入約佔淨利潤的58%。用暴雪自己的話來說，“雖然我們2018年的財務業績是我們史上最佳，但我們還沒有體現我們的全部潛力。”

於是，執行長鮑比•科蒂克在 2019 年 2 月的財報電話會議上宣佈，公司將裁員約 8%。Activision、暴雪和 King 三家分公司估計有 800 人失業。接下來的一年裡，動視暴雪又重新招聘最初裁掉的許多職位，引發了更多的批評。

2.

怠惰

裁減人員時暴露的管理混亂，在暴雪內部蓄積已久。

2019年 1 月初，前暴雪員工 Julian Murillo-Cuellar 在 Twitter 上釋出了一份冗長的宣告，詳細說明了他從 2016 年開始在《爐石傳說》電子競技團隊工作時所面臨的欺凌和歧視。Murillo-Cuellar 還聲稱，他因直言不諱而遭到報復，甚至收到負面的績效評價，稱他“難以合作”。

爭議發生後，暴雪發表宣告，沒有具體評論 Murillo-Cuellar 的指控，但重申其對“包容和尊重的工作環境”的承諾。

2020 年 6 月，一位名叫 Savjz 的人氣爐石玩家聲稱他被列入黑名單，不能參加正式比賽，因為他的妻子克里斯蒂娜·米科寧 （Christina Mikkonen） 是 2019 年被解僱的 800 名員工之一，並在社交媒體上多次公開批評暴雪。根據米科寧的說法，Savjz 在 Twitter 上批評一名遊戲社群經理 7 月推廣招聘職位後，被列入黑名單。

一番爭辯後，暴雪最終向 Savjz 道歉，兩人達成協議，他可以參加未來的比賽。

在前員工陸續爆出暴雪內部的管理問題時，創始人們也在陸續離開。2019 年 7 月，繼梅森辭職後，另一位暴雪聯合創始人弗蘭克·皮爾斯宣佈，離開工作了 28 年的公司。

這位早期創始人鮮為玩家知道，在暴雪擔任產品開發執行副總裁。後來，他也領導過《魔獸爭霸3》開發，還是《燃燒的遠征》、《巫妖王之怒》、《大災變》和《熊貓人之謎》等系列《魔獸世界》資料片的執行製片人。

作為最早的三位創始人之一皮爾斯的離開，象徵著暴雪最初製作精品遊戲的執著似乎也在消失。實際上，當手機遊戲成為動視暴雪最重要的收入增長引擎時，暴雪已經動搖了。

最為玩家熟知的《魔獸世界》高階創意總監 Alex Afrasiabi 也在 2020 年 6月突然離開暴雪。最初這是一個謎。暴雪沒有就他的離職發表任何宣告。當 Afrasiabi 自己更新 LinkedIn 頁面時，玩家們可能才會發現。

後來動視暴雪發言人才於 2021 年 7 月向遊戲媒體 Kotaku 證實，Afrasiabi 已被解僱，因為在公司內部對女性員工有著諸多的性騷擾行為。同一個月，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公平就業與住房部透露，它已對動視暴雪提起訴訟，聲稱由於“兄弟會男孩工作場所文化”，員工面臨“持續的性騷擾，包括摸索、評論和挑逗”。

這起訴訟是一項為期兩年調查的結果，該部門聲稱已經發現了許多員工——尤其是女性和少數族裔——受到歧視、性騷擾和剝奪機會的案例。該風波不斷升級，多位高層離開公司，基層員工大規模罷工。

而對玩家的傲慢，混亂的管理，以及糟糕的企業文化，最終都反映在暴雪製作遊戲的水準上。

《魔獸爭霸3：重製版》在國外遊戲評分網站Metacritic上，只有0。5分，滿分10分

2018 年暴雪嘉年華上曾宣佈的那款雄心勃勃的《魔獸爭霸3：重製版》，到了 2020 年 1 月推出時大打折扣。地圖看起來比 2018 年公佈的要糟糕得多，重新錄製的畫外音被完全刪除，而且——最令人沮喪的是——魔獸爭霸 3 幾十年來一直存在的功能，比如部落和離線遊戲，都不見了。而且如果不購買實體副本，還無法切回玩舊版，這下玩家被徹底激怒了。

彭博社在 2021 年一篇報道中直接指出，《魔獸爭霸 3：重製版》的大部分失敗是由於管理不善和動視暴雪在開發後期大幅削減預算，迫使團隊完全放棄功能。

3. 貪婪

“暴雪出品，必屬精品”這句來自玩家的讚美正在成為公司的詛咒。1991 年成立的暴雪陷入了中年的迷惘。

想要轉型做手機遊戲又轉不動的暴雪，正在被曾經把自己推上口碑頂峰的作品，漸漸拉下神壇。《暗黑破壞神》遲遲未出續作，《魔獸世界》劇情更新老是被玩家抱怨，被寄予厚望的《風暴英雄》已經被砍，甚至《守望先鋒》也可能只是“泰坦”專案的一部分。

當去年 10 月暴雪宣佈取消原定於 2022 年初舉辦的暴雪線上嘉年華時，玩家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失望，卻又忍不住嘲諷。海外玩家譏諷暴雪，“接下來他們應該取消自己（They should cancel themselves next。）”暴雪中國官方微博雖然關閉了微博評論區，但也攔不住玩家在轉發裡玩梗——“沒活兒可以不整。”

遊戲製作長期不出活兒，到 2022 年暴雪的商業運作倒是次次上頭版頭條。畢竟，從2018年起，暴雪一直在利潤增長的泥潭中掙扎，備受華爾街冷落，股價在2021年下跌了28%，並在2022年初繼續下跌。在公司增長的管理和增長的雙重困境中，總裁鮑比•科蒂克高達 2 億美元的年薪顯得格外刺眼。

過去5年，動視暴雪收入增長情況

1月，科蒂克接到大單，保住了自己總裁的位置，暴雪股價大漲。持續的性醜聞中，暴雪股價持續下跌， XBOX 遊戲機製造商微軟宣佈將以 687 億美元收購動視暴雪。自今年1月宣佈收購計劃以來，到 8 月釋出二季度財報，動視暴雪的股價已上漲約20% 。

目前，動視暴雪股價仍遠低於每股95美元的出價，這表明市場對該交易能否順利進行存在疑慮。新任命的聯邦貿易委員會（Federal Trade Commission）主席麗娜•汗曾表示，她計劃對科技併購採取強硬立場。而動視暴雪預計，該交易將在 2023 財年完成。

等待被收購的動視暴雪則繼續被浸泡在壞訊息、員工和玩家的罵聲中。

11 月 8 日，動視暴雪宣佈 2022 財年三季度數字，淨利潤為 4。35 億美元，與去年同期的 6。39 億美元相比下降 32%。其中，佔總營收 20%的 PC 渠道同比下降 37%，也就是說暴雪創造的那部分收入是下滑最嚴重的。

九天後，11 月 17 日，這一天，動視暴雪宣佈將結束與網易長達 14 年的授權合作，於明年 1 月停止在中國大陸的大部分網路遊戲服務，這些遊戲包括《魔獸世界》、《星際爭霸》和《暗黑破壞神3》。暴雪正在尋找其他方式讓旗下游戲重回中國市場。知情人士稱，暴雪正與騰訊等幾個潛在合作伙伴洽商。

不過，網易和暴雪結束合作關係之際，正值中國遊戲行業努力應對更嚴格的監管、政府發放的新遊戲版號減少以及經濟放緩難題。暴雪的選擇不會很多，新的談判中還可能處於劣勢。

遊戲行業研究機構 Niko Partners 創始人Lisa Hanson甚至認為，騰訊擁有強大的分銷渠道和運營外國遊戲系列的經驗，可能是動視暴雪能借以取代網易的唯一合乎邏輯的合作伙伴。

暴雪中國官方微博也在安撫玩家，“我們在尋找機遇將我們的遊戲於未來重新帶回給大家！”但失望透頂的中國玩家直呼“退錢”，“祝早日倒閉”。剛靠微軟收購坐穩總裁位置的科蒂克也被問候了，“一個贊，鮑比•科蒂克少活一年”，這條留言被贊 1。9 萬次。

這條微博釋出短短三天後，有訊息稱，科蒂克的大單大機率要卡殼了。11月23日，政治媒體 Politico 本週三晚釋出報道稱，據三位知情人士透露，聯邦貿易委員會“可能會提起反壟斷訴訟，阻止微軟以近 690 億美元收購遊戲大公司動視暴雪。”

“結束了，王權沒有永恆，我的孩子。”這是《魔獸世界》里老國王泰瑞納斯的臺詞。過去四年裡，逐漸失望的玩家們喜歡用這句揶揄暴雪，可又忍不住期待明年到底能不能玩上《暗黑破壞神4》？

Ref：

【1】How Blizzard‘s reputation collapsed in just 3 years， Steven Messner， PCGAMER

【2】動視暴雪，永恆的終結，楊宗碩，觸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