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艘提督天下第一。

投機盛行，“土地不會貶值”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個城市的地價能買下別人一整個國家。民眾購買奢侈品豪車蔚然成風。不久後下滑的經濟卻導致大量資本被套牢，公司破產比比皆是。你沒猜錯，這就是日本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泡沫經濟破裂後的景象。

在這一事件前夕，日本正經歷二戰後經濟的巔峰。都市內燈紅酒綠，街頭望去盡是穿著時髦的沉迷享樂之人。但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人一旦吃飽了，就喜歡胡思亂想，會去尋求什麼亂七八糟的儀式感，和各種稀奇古怪的亞文化思潮。也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女神異聞錄》系列的源頭，一本內容較為陰鬱的小說《數字惡魔物語》誕生了。

從《數字惡魔物語》的內容中，你已經能看到很多與《女神異聞錄》相近的設定。這本小說大抵由“都市怪談”和“當時代迅猛發展的先進科技”結合而來，著重描寫虛構世界，卻是為了托出現實生活中民眾的境遇。小說中的其他元素，如高中生，以及異世界惡魔滲透進政府勢力，來利用現實中種種龐大機構為主角施加無證之罪的情節，也成了《女神異聞錄》系列再現的內容之一。

但嚴格來說，《女神異聞錄》其實算是《女神轉生》系列衍生而來的一個子IP。後者先於《女神異聞錄》誕生，其中部分核心機制也一脈相承地延續了下來。比如若玩家命中對方弱點，就能將其擊倒，獲得一個額外的行動回合。玩家也能抓捕遇到的怪物，還能將不同怪物獻祭來融合，造出更強的怪物。

不過，《女神轉生》系列在受眾擴張上遇到了明顯的阻礙。它難度極高，遊戲內大量惡魔名稱也照搬宗教無誤，這在歐美信仰敏感的環境下尤為致命。於是在《女神異聞錄》系列首作《女神異聞錄Persona》中，製作方Atlus改掉了惡魔名稱。另外，Atlus還在當時競爭激烈的世嘉和索尼兩系主機中，為《女神異聞錄Persona》選擇了索尼陣營。後來事實證明，《女神異聞錄》這步棋走對了。如今，《女神異聞錄》系列在全球範圍內的影響力已經遠超身為前輩的《女神轉生》。就在今年8月，Atlus於官網宣佈，《女神異聞錄》系列累計銷量已超1000萬份。

有別於《女神轉生》系列的苦大深仇，1996年發行的《女神異聞錄Persona》劇情更加貼近生活。高中生們回到了校園與熙熙攘攘的都市之中。主角開始變得沉默不語，來給到玩家更強的代入感，彷彿自己置身於這段瑰麗的冒險之中——當然除了冒險，這種強代入感對系列以後的社交、戀愛環節也起到了不錯的助力。

另外，當時負責作品美術的金子一馬是漫畫《JOJO的奇妙冒險》粉絲。他對其中的“替身”設定非常感冒，和漫畫作者荒木飛呂彥也私交甚好。於是他就為《女神異聞錄Persona》引入了類似“替身”的設定。它以“人格面具”的形式寄居於人物內心，會依人物的意志，與主人公一同反抗壓迫。

“人格面具”的設定則借鑑了“榮格心理學”。這一學說認為潛意識才是人的主體，夢中無意識的特性會潛移默化為人的個性。在遊戲內，其餘同伴分別擁有一個人格面具，主人公則可以抓獲並至多擁有12個面具。

不過，這一代的《女神異聞錄Persona》還是如《女神轉生》系列一般，難度較大，系統也頗為複雜，對新手不是特別友好，美中稍顯不足。到了系列第二作《女神異聞錄2罪》中，Atlus便簡化了系統，同時加入了視覺衝擊力較強的“合體技”設定。

到了2000年，系列第三作《女神異聞錄2罰》發售。在劇情上，這三作處於同一世界觀，都是主角身處的現實被扭曲成了意念空間。三作人物在《女神異聞錄2罰》中也均有出場。Atlus給到了大家一個完整的結局。主角也從高中生轉變為了他們身旁的成人。這讓玩家得以從不同視角清楚地審視貫穿這三部曲的主題，即少年成長中的煩惱。

但對於Atlus來說，《女神異聞錄》系列最初三部曲的表現還遠遠不夠。本質玩法上，它沒有跳出當時JRPG流行的以迷宮來推進劇情的流程。而誠然它劇情深度很足，卻也略顯晦澀，比如其中還夾雜了一些有關心理學的專業術語。在畫風上，被譽為惡魔繪師的“金子一馬”發揮穩健。他能將古代書籍中的惡魔以充滿現代想象力的方式繪製出來，對人物服裝設計也得心應手。但整體來看，這三部曲的畫風還是和劇情一樣顯得深沉而陰暗。一言以蔽之，就是它不夠討喜，實在太藝術了，無法得到更多玩家的喜愛。

轉變勢在必行。在《女神異聞錄2罰》之後，這個系列進入了長達5年的空窗期。等到《女神異聞錄3》於2006年在PS2平臺發售後，它與前作間的差異，已經大到足以令系列老玩家們感到驚訝。

《女神異聞錄3》重新啟用了高中生主角，生活主題迴歸校園。時間設定，也就是每日行動有限，到了夜晚會有人來叫你“今天已經很累了，早點睡吧”也開始使用。而更備受好評的是，從這一代起，與其他角色的“社交”COMMU系統開始大放異彩。

COMMU系統其實有點像GalGame，但它又和角色的戰力、成長，以及部分支線有關。簡單來說，就是其中一名女性角色，玩家能與她搭訕，互動，來加深好感。同時為了觸發某些事件，來突破好感度，玩家又得透過一些行為提升五維，比如勇氣、顏值。當與之達到一定親密等級後，玩家就能從對方身上獲得戰力提升，或是好用的道具，亦或開啟支線等等。

在一次採訪中，該作總監橋野桂曾表示，有了COMMU系統，玩家會想著“這個角色在自己的行動中或許可以利用”，於是和她接近。但是當與夥伴瞭解加深，有事件發生以後，玩家接近的目的或許就變了……用現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變成找老婆了。

而在系列之前的作品中，這種獲得力量和幫助的方式來自於與惡魔交談。很明顯，兩者相較，倒不是說藝術性上有了多少改進，而是它變成了一種更符合時下年輕人生活的主題。而要說COMMU系統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漢化量太大，導致中文版發售時間總會延後。

新加入的設定還有天鵝絨房間。它帶來了更為深度的人格面具養成系統，初代的面具合成功能迴歸。戰鬥難度也在以屬性剋制和繁多人格面具為核心的基礎上再次降低。而在世界觀上，從《女神異聞錄3》開始，主角一行人的冒險轉為在意象空間中進行，從而影響現實。這與前三代現實被扭曲成幻想世界的設定大有不同。

最大的改變則是畫風，副島成記開始為《女神異聞錄3》執畫筆。他先前就是Atlus美術團隊一員，負責著色。Atlus對他的期望是轉變《女神異聞錄》系列畫風，使之擴大受眾。而這點說白了，其實就是更為親和，也更為商業化。

好在副島成記完成了這一使命，並將自己的名字與《女神異聞錄》系列捆在了一起。他筆下的人物修長靈動，色澤絢麗，卡通、時尚、香豔，部分甚至可用“色氣”一詞來形容。在一部紀錄片中，副島成記就曾表示，自己的美術靈感來源主要是時尚雜誌與名利場上的明星。

視覺上一併進化的還有UI。Atlus藝術總監須藤正喜曾在一場分享會上點出，從《女神異聞錄3》開始，UI開始承擔起構築作品美術風格的重任。如今我們能看到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在《女神異聞錄3、4、5》中，分別有藍、黃、紅不同的主題色調。

在進行具體設計時，Atlus採用了流行朋克的理念。UI線條看起來歪斜，粗細變化無規律，沒有固定形狀一說，顯得叛逆而又時尚。同時考慮到玩家視覺因素，Atlus又以聚焦變化的方式來保證玩家不會在瀏覽選單時被無關資訊干擾。

之前提到，《女神異聞錄3》的一切變化都是以商業化為前提。這點在開發形式上也得到了印證。

從該作起，《女神異聞錄3、4、5》，每代都在原版基礎上推出了加強版，大多以追加劇情為主。小說、動畫和周邊也做了個遍。角色設計得那麼好自然不能閒著，音樂遊戲就也安排上。而像是格鬥遊戲《女神異聞錄4：終極深夜鬥技場》和《女神異聞錄4：無敵究極後橋背摔》，則是名字一個比一個誇張。就像《女神異聞錄5》發售後就有人調侃：4代的主角鳴上悠對5代主角雨宮蓮說：“別指望Atlus會輕易放過你”。

在《女神異聞錄3》之後，2008年發售的《女神異聞錄4》在一些系統上已經和最新的《女神異聞錄5》比較接近了。它取消了系列之前的“月相”系統，改為加入更好理解的“天氣”，像是陰晴雷雨，來影響事件或對戰情況。另外，該作尤為注重推理。玩家沒找齊線索就無法進入真結局。或是找錯了線索，結局也不會圓滿。截至2016年9月，《女神異聞錄4》銷量已達29萬份，加強版也獲得了Metacritic網站媒體均分93分的好評。

但在這之後，《女神異聞錄》系列再次沉寂了7年。其中有Atlus開發4代衍生作品以及對產品品質精益求精的原因，但還有一個原因，是接下來的《女神異聞錄5》要為PS3平臺做準備。從初代起，《女神異聞錄》系列作品美術風格就有強烈的辨識度，水準也一直有口皆碑。而登陸PS3以後，《女神異聞錄5》則不免要嘗試此前沒有涉足過的“真實頭身比例”的設計。

為了在《女神異聞錄5》中實現更多想法，同時也為了達到更強的畫面表現力，Atlus使用了特製引擎。2011年發售的推箱子游戲《凱瑟琳》，就是Atlus先於《女神異聞錄5》進行的“真實頭身比例”的美術嘗試。

此外，在該作最初的企劃中，Atlus為《女神異聞錄5》構思的主題是“旅行者”。玩家扮演一名高中生，四處漂泊，進行一場尋找自我的旅行。不過該作製作人橋野桂在一次採訪中透露，2011年爆發的“東日本大地震”使整個日本進入了審視自我的氛圍之中，以此為契機，Atlus決定將《女神異聞錄5》的方向調整為改變人的內心。高中生們的冒險，也成了潛入思想扭曲之人的內心盜取慾望，也就是如今該作呈現的“偷取人心的怪盜”主題。

另外，《女神異聞錄5》在內容上則與系列的源頭，小說《數字惡魔物語》有許多相同之處。自詡為神的怪物滲透進了政府，將惡魔所行之事安罪在了主角身上。而主角們的遭遇和人格面具，則如17、18世紀歐洲流行的“流浪漢小說”一般，是一群“違法者”、“惡棍”，是被大眾唾棄的人。

遊戲中的BOSS們也不難在現實中找到原型。比如第一個出場的鴨田志，就對應了日本柔道選手、世界冠軍內柴正人。他的個人影響力龐大，光輝，在外界看來是一名德才兼備的偶像，但他卻在這種掩飾下，將罪名安插在無辜者身上，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對人物的塑造也一直是這一系列的強項。就像馬上《女神異聞錄5：皇家版》要發售了，玩家關注的重點在哪？我想大多數人的重點都是新老婆“芳澤霞”，要是再加上一個，可能就是能不能和“新島冴”姐姐戀愛了。

但至於《女神異聞錄6》，如果按照系列過往經歷來看，在這個PS5發售不遠的節骨眼上，可能Atlus為了提前試錯又要精雕細琢上好多年了。不過按照Atlus敢於大刀闊斧為遊戲革新，以及在有副島成記、目黑將司這些系列靈魂人物繼續參與制作的基礎上，我想《女神異聞錄》系列會讓玩家失望的機率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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