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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之變(下)

舒元輿有個遠房侄兒,名叫舒守謙,聰明而又機靈,很受舒元輿喜愛,被留在家中一年多,飲食起居都很豐厚,待他猶如嫡親侄兒一樣。由於舒元輿的推薦,舒守謙還當上了秘書郎一職。舒元輿入閣拜相後,又承諾找機會弄個既清閒、俸祿又豐厚的官兒給他噹噹。守謙自然喜不自勝。哪知有一天,舒元輿突然因為一件小事——而且並非守謙的過錯,對守謙大發脾氣。無論守謙如何解釋,都不行,甚至每天大清早就拜伏於臥室外謝罪,舒元輿也不肯見他,而且日日讓管家對他嚴加譴責。舒府的那些僮僕們也都勢利得很,迎合主人的態度,對他大翻白眼。守謙心中不安,就寫了一封辭別信,請管家代轉,說是準備回江南老家。舒元輿一點也不挽留。守謙無奈,第二天便收拾行裝,離開了舒家。出了長安城,還不住地唉聲嘆氣,想起叔叔以前對自己的恩寵,實在難以割捨,駐馬回望,淚下如雨。直到天黑,才抵達離城不遠的昭應鎮,忽然聽到從長安過來的人們紛紛議論說:京城發生大變故了,神策軍圍住舒宰相的宅第,將其一門老小、不論親疏,一併捕捉殺害,連幼童也未能倖免。守謙連呼“僥倖”——如果遲走一步,此刻不也成了刀下之鬼嗎?

或許有人會說:莫非舒元輿因參與謀劃甘露之變,怕連累了舒守謙,才故意與他鬧翻,讓他離開是非之地?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因為甘露之變,舒元輿與王涯都被滅了族。舒元輿的弟弟元褒、元肱、元迥,同時為官,除舒元褒早卒外,其餘全被殺害。他既然如此關照一個遠房侄兒,為什麼不設法讓親弟弟遠逃避禍?史稱舒元輿性情“詭激,乘險蹈利”(《舊唐書·舒元輿傳》),他阿附李訓、鄭注,凡是被這兩個人所嫉惡的大臣,他都不辨是非地加以彈劾,因此才當上了宰相。那王涯呢,雖然並未參與甘露之謀,是被宦官冤殺的,然而其在位時貪贓枉法,刻剝平民,百姓恨之入骨。臨刑時,觀看者中一片詬罵之聲,不少人還“投瓦礫以擊之”《舊唐書·王涯傳》),其貪汙所得的鉅額家財則被神策軍士卒及市民們乘亂搬取,竟然搬了一整天還沒能搬完。

甘露之變(下)

唐武宗李炎(814年7月2日―846年4月22日)

如此看來,舒守謙能夠逃脫這場殺身之禍,實在是僥倖;而王沐因硬捱進去而為甘露之變增加了一個冤魂,只能說是倒黴了。二人之不同遭遇,不知能否給百計鑽營、汲汲於功名利祿者一聲棒喝?

最後簡單說說甘露之變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宦官仇士良。

仇士良(公元781——843年)是循州(今廣東惠州)人,順宗時入宮服侍太子李純(唐憲宗)。李純即位後仇士良頗有升遷,元和、太和年間,歷任監軍、內外五訪使等職,所至之處,勒索地方供應,“暴甚寇盜”(《新唐書·宦者傳上》)。李訓和鄭注為對付王守澄,提拔仇士良為左神策軍中尉。不料除掉王守澄後,掌控了御林禁軍的仇士良尤為驕橫難制,猶如引虎驅狼,宦官集團依然權勢熏天。

甘露之變後,仇士良氣焰尤盛,竟然敢於當著大臣的面,指著唐文宗李昂的鼻子數落其“過失”,而文宗皇帝呢,唯有“俯首”忍受而已。仇士良一度還想廢掉文宗,迫於藩鎮將領的壓力與朝中大臣的反對而未能如願。

甘露之變(下)

仇士良(781年~843年)

文宗死後,仇士良又擁立文宗的弟弟李炎做了皇帝,這就是唐武宗。

唐武宗李炎雖然是宦官所立,卻頗有作為。即位之初,他表面上不得不對仇士良表示尊崇,實際上對宦官專權干政也厭惡至極。他勇於決斷,大膽提拔才俊之士,重用宰相李德裕等,逐步抑制宦官集團,使朝綱頗有起色;他又出兵收復昭義鎮,制止東方節度使擴大割據的行動,重振了朝廷的權威。仇士良等宦官漸漸失勢,他怎肯甘心,便散播流言,妄圖挑唆神策軍鬧事。在這緊要關頭,武宗卻果斷地出撫眾軍,使謠言不攻自破,軍心也得以穩定。仇士良惶惑不安,過不多久,便推託有病,請求辭去神策軍中尉等職。武宗順水推舟,讓他當了一個毫無實權的“內侍監”。仇士良又苦苦哀求回家養老,武宗又應允了。順便說一句,仇士良雖然是個宦官,卻既有妻室,又有子女。唐順宗李誦在位僅一年(公元805年),仇士良於那一年入宮,其時已經25歲了,或許,他在入宮“淨身”之前,便已娶了妻室並生育了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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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787—849)

唐武宗會昌三年(公元843年)六月,仇士良離開了皇宮。宮中的那些宦官們將他送至家中,仇士良對這些宦官們講了一番發人深省的肺腑之言:“皇帝萬萬不可讓他有閒暇,因為有了閒暇他必定要看書,看了書知道了前代興亡的經驗教訓,就會心懷憂懼,就會接見儒臣,見了儒臣又會納諫。這樣一來,他必然智慮深遠,並逐漸減少戲耍遊樂的次數與時間。於是我們這些人就會被他疏遠,更不可能得到什麼實權了。為你們大家著想,不如廣殖財貨,盛設飛鷹走馬,每天以擊毬打獵等聲色犬馬蠱惑其心,務須極盡奢侈靡費,讓其沉迷於其中,快樂無比而不願止歇。這樣一來,他必然會排斥飽學之士,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也茫茫然一無所知。那麼,各種政務必然為我掌握,恩威也會自我而出,國家大權不就落入我們這些人手中了麼?”眾宦官都感激地再三拜謝。確實,仇士良在宮中掌權二十年,前後殺掉二王、一妃、四宰相,其玩弄權術之高明手段,簡直是爐火純青了。

然而,搗鬼有術,亦有效,卻畢竟有限。仇士良回家後沒過多久就病死了,與舒守謙一樣,僥倖得很。因為第二年六月,離他告老回家剛一年,就有宦官告發其罪惡——是不是受他“教育”的宦官之一,或者是不是受唐武宗暗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唐武宗迅速採取措施,雷厲風行地抄了他的家。仇士良如果還活著,會不會腦袋搬家,就難說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