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5日，法國巴黎聖母院發生火災，整座建築損毀嚴重。著火位置位於聖母院頂部塔樓，大火迅速將聖母院塔樓的尖頂吞噬，燒燬了中後部的木質屋頂，削弱石制拱頂，還導致西塔的大鐘陷入險境。巴黎聖母院在火災事故中受損嚴重，但法國總統馬克龍發誓要完成重建。

隨後不久，很多人聲稱育碧旗下游戲、2014年問世的《刺客信條：大革命》或許可以為巴黎聖母院的重建工作提供幫助。畢竟，育碧擁有一些非常精細的教堂3D建模，建築家、歷史學家和工匠們應該能利用這些資料，對嗎？

答案是：不能。

育碧為巴黎聖母院的重建專案捐款50萬歐元，還在PC平臺上為《刺客信條：大革命》開啟了一週的限免，但這家公司從來沒有說過或提供任何圖紙或建模。育碧的一位發言人告訴英國媒體《衛報》，公司並未參與重建工作，“如果有需要，我們非常樂意以任何方式貢獻我們的專業知識”。

為什麼《刺客信條：大革命》不能為巴黎聖母院的重建提供一臂之力？

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育碧在構建巴黎聖母院時必須做出一些改動。首先，教堂不是刺客展開暗殺的場所，但就遊戲而言，巴黎聖母院必須適合玩家策劃這類行動。

卡洛琳·米烏斯（Caroline Miousse）是育碧蒙特利爾工作室的一位高階美術，她花了兩年時間為《刺客信條：大革命》設計巴黎聖母院。在接受育碧官方部落格和Destructoid採訪時，米烏斯曾經分享過開發團隊對巴黎聖母院做了哪些調整，從而為玩家提供更大的靈活性。

“我們在巴黎聖母院的二樓添加了纜繩、薰香爐之類的物品，這樣一來，玩家在高處移動時就會更容易。”她告訴育碧官方部落格。另外，教堂的更高樓層還有已經被開啟的窗戶，玩家可以使用欄杆延伸出來的部分進行攀爬。

為了讓角色能夠飛簷走壁，除了巴黎聖母院之外，《刺客信條：大革命》裡還有很多其他建築沒有完全還原歷史。按照藝術總監穆哈默德·加姆博茲（Mohamed Gambouz）的說法，開發團隊需要讓18世紀巴黎常見的尖形屋頂變得更平滑，避免破壞玩家的跑酷體驗。

與此同時，遊戲設計師還不得不克服技術上的各種限制。例如，巴黎聖母院正門上方的每個鼓室裡都有很多描繪聖經場景的複雜雕塑，不過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這些鼓室被設計得相當扁平，開發團隊並不會對所有雕刻進行3D渲染，而是會創造一些複雜紋理，讓它們看起來就像被雕刻而成。

法國的版權問題

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巴黎聖母院裡出現的雕塑、油畫，以及玫瑰窗的所有細節都與它們的現實版本完全不同。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開發團隊受到了法國版權方的限制。

在法國，許多歷史建築也會受版權保護，例如埃菲爾鐵塔（1889年竣工）本身的設計已經過了版權保護期，但塔上用於照明的燈泡安裝於1989年，所以仍然受法國版權方保護。如果未經許可，任何個人或機構都不能將埃菲爾鐵塔滿燈的視覺效果用於商業用途。

巴黎聖母院屬於法國政府而非天主教會，是法國最具象徵意義的歷史古蹟之一，曾多次被翻修。因為，這座教堂的大部分受版權保護，遊戲開發商不能隨意“還原”……米烏斯在接受育碧官方部落格採訪時就說：“巴黎聖母院既壯觀又美麗，但它是受版權保護的，我們不能精確地重塑。當然，我們依舊能嘗試塑造出巴黎聖母院帶給玩家的觀感。”

不過另一方面，米烏斯認為，版權限制也為開發團隊帶來了充分發揮創造力的機會。“這些限制讓我有機會基於人們熟悉、理解的事物，從頭開始創造出一些新東西。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挑戰，讓我樂在其中。”

為巴黎聖母院建模

由於版權問題，以及開發團隊出於技術和遊戲性方面的考慮所做的改動，育碧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為巴黎聖母院構建的模型顯然無法準確還原原建築，無法幫助研究人員修復受損的大教堂。

即便沒有這些改動，遊戲裡的巴黎聖母院模型也不太可能被用於重建工作。正如塞德里克·加查德（Cédric Gachaud）在接受《世界報》採訪時所說：“遊戲設計師總是希望實現連貫的視覺效果，而我們需要毫米級的精確度。”2019年的火災發生前，加查德的公司Life3D正在巴黎聖母院構建3D模型。

事實上，真正能做到毫米級精確的3D模型可能只存在於學術界。例如，歷史學家安德魯·塔倫（Andrew Tallon）就曾為巴黎聖母院創造了一個著名模型：他花了幾年時間對聖母院進行鐳射掃描，收集大量資料和高解析度影象。就在巴黎聖母院遭遇火災前不久，另一位歷史學家斯蒂芬·阿爾佈雷切特（Stephan Albrecht）和他的團隊也在為聖母院製作自己的模型。

這些繁瑣的工作非常重要，因為沒有任何人的模型能夠保證完美還原現實。鐳射掃描的資料會被進一步合成模型，然後由許多研究人員在不同的電腦上開啟、比對，研究各種細節上的差異。

你可能看到，以及沒有看到的變化

如果你認為巴黎聖母院始終一成不變，那就錯了。

法國大革命時期的巴黎聖母院跟如今完全不同：例如，最初的滴水嘴獸在1726年前後被移走；十八世紀50年代，為了獲得更好的室內採光效果，中殿的彩色玻璃被換成了白色玻璃。按照阿拉巴馬大學中世紀藝術與建築學助理教授、歷史學家詹妮弗·福特曼（Jennifer Feltman）的說法，十八世紀70年代，西立面中央鼓室裡的一些建築部分也被拆除，目的是方便運送東西進出……

在以法國大革命為年代背景的《刺客信條：大革命》中，上述變化都沒有出現。當然，這款遊戲也在某些方面還原了歷史，例如巴黎聖母院被佔領後曾一度被當成儲物間使用。如果留心觀察，你會發現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育碧還對巴黎聖母院做了其他改動，比如北立面的中世紀風格洪門、教堂南邊的聖器收藏室都不見了。

另外，米烏斯和她的同事們還在遊戲中做了一個重大卻不符合時代設定的改變：加入尖塔。巴黎聖母院最初採用木製尖塔，在法國大革命爆發期間已經非常破舊，於十八世紀90年代被拆除。直到十九世紀中期，巴黎聖母院在經過修復後才重新有了尖塔。

“為教堂新增尖頂是個巨大，並且非常明顯的改變。”米烏斯告訴育碧官方部落格，“如果你看到標誌性的尖塔，立即就能認出巴黎聖母院。”如果育碧為了準確還原現實，在《刺客信條：大革命》中不為巴黎聖母院加上尖塔，那麼玩家就會錯過觀賞和攀爬尖塔的體驗。

對育碧玩家來說，《刺客信條：大革命》裡的巴黎聖母院是否有紅門和聖器收藏室，雕刻和玫瑰窗是否與歷史現實完全一致並不重要，因為無論如何，這款遊戲都帶來了時光輪轉、重返巴黎聖母院的逼真體驗，能夠引發玩家強烈的情感共鳴。

正如加姆博茲在接受The Verge採訪時所說，育碧並沒有優先考慮精確還原歷史，公司的主要目標是“創造出一座真實的城市，營造出一種真實的氛圍”。只不過在很多玩家看來，這種逼真感就等同於歷史準確性。

從某種意義上講，《刺客信條：大革命》裡的巴黎聖母院也有其價值，因為它能激發人們的好奇心、熟悉感和探索感，而這或許就是電子遊戲應當肩負的使命。

不過最近，關於巴黎聖母院的修復工作又有了新的訊息，整個重建過程似乎並不能讓人滿意，甚至還被巴黎著名建築設計師莫里斯·庫洛（Maurice Culot）吐槽道：巴黎聖母院要變成迪斯尼樂園。因為在重建的過程中，巴黎聖母院被安排了許多“新元素”，比如亞洲元素、非洲元素等等，根據參與重建的幾位設計師表示，原本巴黎聖母院裡面的祭壇、懺悔錄、古典雕塑將被廢棄，取而代之的是現代化而時尚的光影壁畫，還會建造一些“情感空間”，希望用這些現代化、全球元素、接地氣的事物來吸引新一輪的遊客，根據法國總統馬克龍表示，巴黎聖母院的重建工作將於2024年完成，並對外開放，因為2024年也是巴黎舉辦奧運會的年份，但是那時候的人們會對這個失去原味的巴黎聖母院抱有興趣嗎？這一切都還是一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