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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真情痴

雲南人李傑,能詩善畫,風流倜儻,任職雲南知州。有一年,奉命運黃銅去京都,沿江東下,繞道遊玩蘇州。在花街柳巷中穿渡,李傑頗為失望,沒有見到令他心動神馳之人。

這日,不期在妓寮中偶然看見了姚修竹,但見她千般風情凝於雙眸,含怒蓄愁,波光瑩瑩,不禁動了真情。一夜之歡,又使他作出了聘娶修竹的決定。

當晚,他與修竹商定,由他出金千兩,為修竹脫籍。可因公事緊逼,無法久留,在北上之前,他留下雙玉佩為聘,約定在一年後改官吳中,定然娶下修竹。李傑依依惜別後,修竹便獨居小樓,從此閉門謝客。

姚修竹和李傑有共同的趣好,不僅能詩善畫,而且還善於度曲,配以她那容麗性靜的品性,更是令那菱花鏡也動慕愛之情。自李傑走後,她的這雙水汪汪含雨帶煙的丹鳳眼,更加叫人心碎心痴。曾有人見她雙眸一瞥,頓時呆僵在庭院中,昏昏然一頭撞上了朱漆大柱。

早在遇見李傑之前,修竹就鮮于見客,對那些一擲幹金的貴家公子,更不以金委身。與李傑有了山盟海誓之後,她再也不梳妝打扮,摘盡了鬢花髻釵,藏盡了胭脂香粉,每日只是草草地攏一攏青絲,略略描一道眉紋,連那鮮豔的衣裙也鎖在箱底,不再穿戴了。這樣收斂花容,她本想從此湮滅自己,但萬萬沒有想到,愈是淡泊,愈是可人,與樓裡姐妹相比,她便顯得冰清玉潔,猶如梅花獨秀,前來約她的客人如蜂似蝗。鴇母強逼她見客,不得已的時候,她也僅是與客人循例寒暄數語而已,戒絕了綿帳之事。

然而,修竹苦等了李傑一年,到了來年約定之期,仍不見李傑踐約而來。每夜,修竹臨窗望月,或是垂淚,或是悲泣,逢上雨天,簷聲如訴,倍添她心中寂寞與惆悵,便要哭個通宵,腮上淚水與瓦背雨水共流殆盡。這般折磨自己,修竹很快就得了病,臥床不起了。她的枕頭,從來沒有乾的時候,總是被淚水浸溼。

淚枯命也枯,到了彌留之時,她抓住鴇母的手說:“兒之所以思念李郎,是因為曾聽李郎說過,他的妹妹為下奇女子,騎馬試劍,十四歲就從父殺賊立功。有奇妹,必有奇哥,這李郎也必為奇男子。故此,我怎麼能不為之傾倒呢?兒病至此,眼看已不可久留人間了,願與李郎相贈的雙玉佩為伴,同在棺中長眠。兒還請母親辦件好事,將兒的棺材殯於寺中,不要入土,以希望李郎有朝一日來尋我的時候,能到寺中來憑棺一慟,使我在冥冥之界也可慰然於心,知道天下有奇人也有痴兒……”

說罷,修竹淚如泉湧,嘴邊掛一絲微笑,吩咐母親將那雙玉佩取來,貼在她的胸脯上。玉涼如冰,只見修竹身子一抽搐,頓時香消玉殞了。那隻被淚水浸溼的繡花枕頭,卻仍溼漉漉地墊在她的頭下。《北窗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