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跟朋友聊到“品位”，這是個天然帶著分界線的詞，把一夥人和另一夥人，毫不留情地分做兩堆。

心靈雞湯這麼年熬來熬去，愛說一個人的品位裡藏著他讀過的書、行過的路和愛的人。我有時刻薄，覺得如果拿“品位”做鏡子，最能照出的，其實是花過的錢。錢花到位了，品位自然習得來。朋友促狹，問我，那徐濠縈怎麼說？

太好的例子，難為她能舉得這麼準。徐濠縈如今是不大活躍在大陸網友視野裡的人了，但曾幾何時，她在時尚界掀起的一陣陣血雨腥風，讓一眾網友次次瞠目結舌。那些年裡，她匪夷所思的衣服配色，超出想象力的單品配飾和永遠穿不完的涼鞋配襪子……那些放在商場裡，你絞盡腦汁都覺得賣不出去的衣服，徐濠縈一出街，你發現她全都有。

最近出席活動的造型，工字背心，與頸同寬的淺紫色皮革項圈，輝映下裝波光粼粼的紫色漸變閃片裙，再搭厚底漆皮靴。滄海桑田，徐濠縈永遠不變。

關於她的時尚品位，從香港吵到內地，大多用“雷人”一詞概括。但我時至今日，都無法準確說出對她風格的理解。她當然是非常有想法和實踐精神的，有些Look我有時也會覺得眼前一亮。但還沒等我咂摸歸納，她下次出場的照型，又能給我當頭棒喝。時尚易逝，風格永存，可能徐濠縈的風格就是出其不意吧。

她是演員出身，但其實沒有拍過太多叫得響的作品，大陸觀眾印象最深的，應該是她在陳小春版的《鹿鼎記》裡演方怡，韋小寶的七個老婆之一。不長不短的幕前生涯裡，帶給她最大收穫的，其實是認識如今如日中天的陳奕迅。徐濠縈對此自知：“我問過自己，那幾年在這行有什麼收穫？想了很久，除了認識到Eason外，其實是無。入行初期，也有一剎那想過自己會紅……我其實又都不是演得好好。”

在演戲上天賦平平，告別舞臺之後，徐濠縈寄希望於“向衫海找出路”。她做過買手、形象指導等等系列工作。成績見仁見智，但客觀來說，如果不是頂著“陳奕迅太太”的名字，她的這些潮界戰績，或許很難有這樣高的曝光率。

好在品位這種事，在每個領域的發力都不相同。在挑老公這件事上，徐濠縈的品位就沒什麼爭議，就比挑衣服更能得到大家的交口稱讚。和陳奕迅結婚生女這麼多年間，兩個人無論各自傳出什麼新聞，但聚焦到兩公婆的感情上，永遠都是情比金堅。

而章小蕙卻是這一邏輯的絕佳反面教材。

如果說徐濠縈還算是“新錢”，沒有足夠長的時間積累去把錢花到位，那出身富家女的章小蕙，就周身十足“老錢”的派頭。她是傳說中亦舒筆下“黃玫瑰”的原型，也是亦舒的忘年交，有著被師太蓋章的卓越審美。師太寫章小蕙是她在香港最欣賞的女子，“有著絕佳的品位”；“她的味道，是時髦潮流以外的一個等級。”

其實現在的年輕人用不著去看亦舒怎麼誇，開啟小紅書、開啟章小蕙的小程式商城，看看多少人趨之若鶩的跟著她買東西，一切自然明瞭。從當年的報紙專欄、二手衣店，到今天的社交媒體和網路電商。時代變了，章小蕙靠好品位吃飯變現的本事從來不變。

但這樣的人，一世身家全靠“品位”掙下的人，輪到給自己挑老公的時候，眼光就和徐小姐不可同日而語。章小蕙和前夫鍾鎮濤的故事，幾十年裡轟轟烈烈。結婚、投資失敗、離婚、男人申請破產、她靠工作賺錢打官司還債……種種細節，相信網友早已熟識。

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故事裡，她被媒體口誅筆伐為“敗家女”、“剋夫相”，把兩任物件破產的責任盡數堆在她一個人頭上。這時得祭出陳奕迅的名言，當年同樣是港媒臭數徐濠縈花錢敗家，話筒舉到陳奕迅那裡，他輕飄飄回應：買衣服能花多少錢？

鍾鎮濤就沒有這個覺悟，反而章小蕙這些年在媒體上的魔幻形象，總有他的旁白做注。他出自傳《麥當勞道》，裡面要不停不停的爆前妻的料，說章小蕙沒離婚就先釣男人；說她慈母形象是裝的，兒子在家裡見到她打自己的親媽媽；說女兒因為章小蕙拍楊凡的情色電影《桃色》，而躲在家裡不肯上學，幸得現妻范姜妥帖安慰，幫忙補習功課。

章小蕙對此沒回應，卻氣得她父母出來替她鳴不平。章媽媽不僅斷然否認女兒曾經毆打過自己，還頗為心酸的轉述了老公的表態：“我們在二十年前，無條件地將女兒交給他，希望他給她給幸福快樂，保護她，但想不到今天仍然受到他的傷害，被他糟蹋。這個女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我們很心痛女兒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

叫章父怎麼咽得下這口氣。章小蕙從小是富家女，住九龍塘大宅，父親是加拿大《文匯報》的主編，後來又一手創辦加拿大中文電視臺。她曾經撰文自述，母親一輩子沒有自己洗過頭，年輕時有陪嫁丫鬟，現在也每週必去美容院。當年章小蕙和鍾鎮濤一見鍾情，放棄學業要閃婚。父親根本不同意，氣得跳腳。兩個人跪在父親面前，求著父母成全。可惜從1988年的盛大婚禮，到1999年黯然離婚收場。這場十餘年的婚姻，已經足以讓一對鴛偶變做怨偶。

還有太多美女，被或調侃或恨鐵不成鋼的網友咆哮，為什麼不能通用選衣服和選男人的能力。章小蕙只是其中的典型。為什麼呢？因為這本就是兩種不同的能力呀。如果硬要歸納分類，那大概如章小蕙這樣追求美的人，更具藝術家性格，初初挑什麼全憑感覺，不在意是否真的實用。物品如此還有斟酌修正的機會，男人愛上了頭，難免要吃理想主義的苦。何況像章小蕙這樣的全職富家女，生活的前半場，本來就沒有也不需要落地，她對伴侶是否”適配”，其實毫無概念。

而徐濠縈不同，她同樣娛樂圈打拼出道，兜兜轉轉，雖然時尚品位花繁柳綠，盡是複雜的元素堆砌。但選老公，她喜歡樸素又勤力的筍盤。兩個人初初交往時，她未必想得到這男人可以一紅二十幾年，被叫張學友之後的香港新歌神。但這就是她的能力，她敏銳的意識（甚至是毫無預料的直覺），讓她看出身邊這位男友，會是她一生的良人。

是不是毫無道理可言？是的，我有時候覺得愛情和命運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它實在與努力或者選擇無關。它甚至與個人的資質都無甚關係，不然林青霞大美人怎麼會多少年為秦漢傷懷？好的婚姻、關係或者還可以靠人力經營，但具體到愛情本身，它只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綜合迷信。

我們能夠把握的，是拿到牌之後的打法。徐濠縈挑到適合自己的老公或者是運氣，但經營婚姻與家庭，照顧家人、為老公的演唱會做形象指導……這些都是她的能力。章小蕙亦然，男人選錯了，隨時可以懸崖勒馬，重頭再來。那些失敗的感情，如今看來，於她何加焉。她60歲的人生裡，大起大落，談過不知道多少次戀愛，但是如今叱吒社交媒體賺得盆滿缽滿，她仍然在靠自己的業務能力吃飯。

說是揶揄選衫的品位不能同步到挑男人身上，其實只是笑談。一個女人的價值，既不靠身上穿的幾件漂亮衣服衡量，也不靠她最終嫁與的男人定義。如果這樣，那再好的品位，也只是一條又一條自我物化的枷鎖。有了，反生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