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屋子裡黑隆隆的，她摸索著摟過孩子給孩子餵奶。

“李安國，李安國”，趙華抬手摸了摸自己乾燥蛻皮的嘴唇，屋子裡什麼聲音也沒有，大晚上的這男人去哪了，趙華是真的又餓又累，大著聲又喊了幾聲。

“聽到了，聽到了。”李大娘正在院子裡拔菜，中午蒸點菜糠口，野菜放上點面子和水一和，再蒸一蒸真是再好不過的飯了。

這些個菜她原來是不吃的，畢竟她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後來也不知咋回事爹爹的家產突然就沒有了，爹爹也過世了，沒人願意娶她，因為她是地主家的姑娘，只好找個窮人嫁了，這麼多年也總要面對生活的。

李大娘掀開簾子，刺眼的光從門口射進來，趙華一陣頭暈，過了一會才緩過神來，原來窗戶被一層很厚的黑布給整個封了起來，看來家裡人是不會花錢換玻璃了，但起碼坐月子不透風，趙華想到著這自嘲的咧著嘴笑了起來，扯得嘴角一個勁的疼但又忍不住。

李大娘看著趙華笑，想這孩子生孩子生傻了吧，也不知生個閨女又啥好笑的，還要交錢，想到錢李大娘臉色又不好了。

“娘，我餓了，您給我拿點飯，那個李安國幹嘛去了”，趙華琢磨著問。

“飯還沒做呢，等會，安國能幹嘛下地除草去了，都在家裡全家人吃啥”李大娘說完話腳步不留的出去了。

李家的地就在家後面不遠的地方，地裡的玉米馬上就到豐收的時候了，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全是玉米杆子，村裡的人每當看到這些個莊稼心裡就亮堂堂的。

李安國和李安華正在地裡拔草，李安國認認真真的一顆顆找，李安華在後面跟著晃悠，雖然不是夏天了，但是地裡還是很悶熱，特別是玉米葉子劃在身上一道道的很癢。

“安華，你認真點，多拔草，糧食就能長更好一點”，李安國訓斥道。

“這些個活，我才不喜歡，每天在地裡鑽來鑽去的，看這些呆頭呆腦的玉米杆子還不悶死，我想，嗯，我想，嗯”說到這李安華不說話了，低頭想起事情來了。

李安國看著自己的弟弟，他這個弟弟心思比他多，有自己的想法，前一陣非要去濟南上什麼技校，學了個什麼修表，其實除了李老爹那塊表，李安國還沒見過其他表長什麼樣，也沒到村外面更遠的地方去看看。

“你不是要修表嗎？”李安國也慢下來停在那不動了，其實李安國也不喜歡在地裡幹活。

“大哥，我和你說，我現在不想修表了，我想去工廠，就是我還沒想好怎麼和爹孃說呢”李安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哥哥，李安華很期望有個人能幫自己出個主意，這花的錢要打水漂，爹孃可不同意的。

李安國也不知道怎麼辦，其實李安國很羨慕自己的弟弟可以出去學習，自己是家裡老大又成親了不能任性，李安華也沒什麼興致玩了，兩兄弟各自想著心事回家了。

“安國，我這做月子就吃這個嗎？”趙華看著菜糠口實在下不去口，平常可以，坐月子吃這個可真不行，落下病根以後可怎麼幹活。

“這有啥不能吃的，這不挺好吃嗎？平常你不吃的挺多嗎？”李安國不懂，還以為趙華仗著生了孩子在鬧脾氣。

“坐月子不能吃這個，你看和娘說說給我蒸點饅頭，買點紅糖，熬點小米粥啥的好漲奶水喂孩子”，趙華沒辦法，低聲下氣的和李安國商量，這個時候沒辦法。

“誰不生孩子啊，你雜那金貴，還想天天吃大白饃，你不知道這白麵娘有多金貴每個月也就每人吃幾個解解饞，你就將就將就唄”，李安國對這女人，月子的，完全不在意，大老爺們粗慣了哪知道這個，當然他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李安國還是向著自家人的，凡事聽媽的。

趙華低下頭掩蓋住自己的眼淚，自己嫁的挺遠，不像姐姐嫁在本村，爹孃也不方便來看自己，家裡的大哥也有孩子，自從上次爹孃來幫自己耘好地就再也沒來過，婆婆公公自己不好說話，可自己的男人也是不知冷熱的，這日子也不知道怎麼熬啊。

“行了，你別這樣，搞得我們老李家和欺負你一樣，我去和娘說一嘴，成不成可不一定啊。”李安國趕忙竄出去了。

“什麼啊，吃什麼饃饃，我還捨不得的吃呢，我們吃啥就給她吃啥，又不虧待她，實在不行就吃窩頭。”李洪英一聽可不樂意了，她李洪英還捨不得的東西要讓出去那怎麼行，幸虧今天工廠裡倒班自己回家了，不然自己家的東西就便宜別人了。

“去去去，家裡哪有你說話的份”李安國把李洪英推一邊去。

李安剛趕緊把姐姐按下，塞了她一嘴飯，省得她又亂說話，李安華繼續吃他的菜糠口嚼的津津有味，時而還咂咂嘴，李洪英忙推他讓李安華說話，李安華不理她，只好賭氣般的大聲嚼著飯，好像這飯是她的仇人。

“等你爹晚上回來我和你爹商量下，畢竟這白麵你也知道家裡不多，給了你媳婦，全家人要好幾個月都沒白麵吃了”李大娘想了想慢悠悠的說，在孩子們面前不能顯得太薄情寡義。

“這樣吧，你先挖點白麵給你媳婦熬點糊糊，這紅糖我一會吃完飯去鋪裡買點”李大娘轉身回裡屋挖面，她把上面繩子一層層慢慢開啟，為了防潮李大娘繫了好幾層，還在外面蓋了個小被子，和照顧小嬰兒似的那麼仔細，李大娘拿著鏟子挖了一點，看了看，又想了想，閉著眼狠狠心又多挖了一點點，然後顛了顛又掉下來一點點，然後又挖了一點點，又顛了一點點……

李大娘快步走了出去，害怕晚一會她會把面再倒回去，李大娘把碗重重放李安國手裡話也不說趕緊回去系面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