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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母親河(散文)

謝高模

我家門前的內荊河,是一條母親河,她永遠流淌在我的記憶深處。清秀的內荊河,滲透著我母親的乳汁,和著她的血,和著她的淚,更和著我永遠的痛與深刻的思念。

永遠的母親河(散文)

母親離開我們已有二十五個年頭了,每當看到年近九旬的老父親形影相弔的時候,我就無比心酸,特別想念我的母親。時間越長,思念越深,不知道多少回,“夢裡依稀慈母淚”!

母親姓何,她在孃家是七姊妹中的老大,嫁給排行老二的我父親,一連串生了七個“討債的”。她六十五年的人生,用“苦海無邊”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母親一生中,僅有一段幸福美好的青春時光。那是父親當志願軍沒去朝鮮,轉到天津在手槍連當班長的時候。母親沒有孩子拖累,在城市裡過了一段清閒自在的日子。回家以後,她再也沒有享過一天清福了。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母親在家裡沒吃過一餐飽飯。那時候,我們時常吃青菜或蠶豆煮稀粥,她總是讓我們這幫從餓牢裡放出來的先吃,然後她才喝點殘渣剩湯,真是兒多母苦。

我們家裡人多勞力少,年年超支。老大穿的衣服鞋襪一直傳遞到老五,衣服上的補丁比母親身上的還多,打溼了簡直提不動。

下雨天,有時候為爭搶木屐,我們兄弟幾個互不相讓,往往是拳頭相向。母親看到了,在旁邊呵斥一聲“一幫討債的!”然後再去設法張羅幾雙,以免我們這窩鬼打架鬧得鬼哭狼嚎。

我們淘氣的時候,母親就說“一幫小遊神”,“一窩鬼打架”,“一群討債的”,“幾個小畜生”,但從來不動手打我們,最多也就舉手做打的樣子,我們一笑而過,因為我們都成了洞庭湖的麻雀,嚇大了膽的。

永遠的母親河(散文)

那個時候,集體勞動時,牛不夠用,大腳婦女都要下湖田,六七個人一組,合力拉犁耕田。

我的母親小時候裹過幾回腳,但最後還是放開了,所以她的腳雖然有點兒尖,但她不屬小腳女人之列,可以下湖田勞動。

婦女下湖田,這是我們最期盼的事。因為傍晚收工後,母親回到家裡,會從溼透了的衣袋裡掏出一把洗得乾乾淨淨的小荸薺分給我們,這是我童年時候最稀罕的美餐了。

長大後,每次想起這情景來,總是回味無窮。

我的父親常年在外,母親在家裡既當爹又當媽,承擔了雙重責任。她披星戴月,面朝黃土背朝天,集體勞動從來沒耽誤。回家做飯,縫縫補補,等忙完家務,多半是夜深人靜了。

永遠的母親河(散文)

裡裡外外的事情,使母親煉成了女強人。她對我們,嘴巴上說得嚴,劫管不住這幫“小遊神”。左鄰右舍的瓜果,在我們的照料下,從來沒有成熟過。人家樹上的桃子還是毛咚咚地,就成了我們的美食。人家的老人無可奈何,就嚇唬我們:吃毛桃子會長癤子膿包瘡的!我們只當耳邊風,沒過幾天,樹上的桃子一個不剩。

我們天不怕地不怕,就像《水滸傳》裡洪太尉誤走的妖魔,不但令母親頭痛,也教整個灣裡雞犬不寧。因此,我們家天天有人上門告狀。等母親找竹條子的時候,我們都跑到河裡去了,母親只好大叫著:小畜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會我不抽死你們!

在我的心裡,母親有水一樣的柔情。

一天下午,我從破窯高處跳下,摔了個不省人事。宋老爺子去牽他的小牛回家時,發現了我,把我抱回家放在竹床上。天黑後,母親從田裡回來,點燈準備晚飯,見我睡了,關切地問:

“今天怎麼這麼老實,睡得這麼早?是不是不舒服?”

我從噩夢中驚醒,突然“哇”地一聲大哭了。母親端著油燈,湊近一看,才發現我鼻青臉腫。頓時,她抱著我的頭嚶嚶地泣不成聲,淚水沁溼了我的臉頰。

永遠的母親河(散文)

這是我童年時候見到母親唯一的一次傷心流淚,這一幕,深深地烙在我心裡。

我的母親剛過四十歲,不幸就無情地降臨了。一個雨後的早晨,她端著一大盆衣服下河,在陡峭的碼頭上滑倒,摔斷了手腕。因為父親不在家裡,幾次誤診,導致母親畸形的手腕再也沒有恢復,這使她受盡了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在家裡,她常常是單手搓衣做飯。在地裡勞動的艱辛,更是讓我們難以想象。

長大成家後,兄弟要分家各爨。因沒有臺基,父母只好在一里以外的北堤邊開闢一塊臺基,蓋了一間小房子。但兄弟幾個都不願單門獨戶住開去。父母無可奈何,只好老兩口親自去住,沒想到我們這幫“討債的”竟讓母親陷入了絕境。

一個夏天的的黑夜,母親因心臟病突發,她含悲忍淚,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我們。當時,只有可憐的老父親,蹲在地上,啜泣著,指縫裡流著痛,陪伴在她身邊……

勤扒苦做的母親,沒來得及還完她前世欠我們的債,沒來得給兒孫們留下一張清晰的照片,就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是我們這幫“鬼打架”索了她的性命,這成了我們心中永遠的傷痛與遺憾。

永遠的母親河(散文)

母親啊,母親,你是一條永不停息的生命長河。你用甘甜的乳汁,澆灌著你的兒女們幽深的記憶,永遠牽引著我綿長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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