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曾知”

這是和納蘭一同做過帶刀侍衛的曹雪芹祖父曹寅所言。

納蘭容若，生於順治年間， 自幼飽讀詩書，文武兼修。

十七歲入國子監， 為祭酒徐文元賞識。

十八歲順天府鄉試，中舉人。

十九歲 會試中第，成為貢士。因病錯過殿試。

二十二歲補殿試， 二甲七名，賜進士出身。

康熙愛其才，留在身邊授為三等侍衛，不久晉升一等侍衛。

本是家世顯赫鐘鳴鼎食的貴公子，一生順遂，但納蘭容若卻鮮少快樂。

他多情、孤傲、痴狂、憂鬱、敏感，他的筆下是靜水流深的孤獨，和延綿不絕的情思。

他的詞作極“真”，詞風“清理婉約，哀感頑豔，格高韻遠，獨具特色，直指本心。”

連詩詞大家王國維都評價：“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但“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納蘭年僅三十因病溘然而逝，傳說他過世的日子和妻子盧氏是同一天，這或許冥冥之中是種註定。

如果想更多得了解納蘭的生平和詞作，推薦紀雲裳的《原來情深，最是孤獨——納蘭容若的詞與情》。

作者文字清麗，透過譯文和賞析為我們還原納蘭孤獨而深情的一生。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據傳納蘭二十歲時初識情愛，與表妹相戀。但隨後表妹被召進宮，成了皇帝的妃子。他的第一次愛戀不得而終。

“別後心期和夢杳，年來憔悴與愁並。夕陽依舊小窗明。”

有說納蘭為了和日夜思念的戀人相見，冒險買通喇嘛，披著袈裟去見她。但無奈相逢唯剩沉默。

納蘭一生的愛情源頭，明澈又甜美，只是逃不過命運的翻雲覆雨。

後依父母之命，娶了兩廣總督之女盧氏為妻。成婚之前，納蘭對妻子心所芥蒂，態度冷淡。經過長久的相處，納蘭發現妻子身上迷人的地方，愛上了她。可惜沒過多久，妻子為納蘭產下一子後，因產後受寒而死。

盧氏走後，納蘭陷於長久的悲傷情鬱，此後為盧氏共作四十餘首悼亡詞。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他的世界黯然失色。

盧氏過世後，納蘭給自己起了一個別名，名為“楞伽山人”，他相信佛心廣大，可以普度眾生。他雙手合十，虔誠稽首，不斷稱念觀世音菩薩的名號，為亡妻求一丸“返生香”。

最後一段情，是納蘭的紅顏知己沈宛，但旗人和漢人的門第之別、父母之命、祖宗之法都成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最後沈宛離開京城。

“情知此後無來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倘若不是命運的作弄，也許沈宛可以成為納蘭愛情的歸途。

很喜歡本書作者的這段話：人活一生，總有那麼一樁兩樁不遂願的情事，成了心底的刺青，夢中的紅箋，舌根深處的茶香，在夜深時，念念不忘，回想怦然，回甘綿軟。

說的是納蘭，也是我們。

不通道、遂成知己。

很小的時候，納蘭就學習騎射圍獵，熟讀諸子百家。《列子·湯問》盡是天地至理，但他最喜歡的還是那篇伯牙和鍾子期的相遇。

“知音”和琴瑟和鳴的愛情一樣，可遇不可求。

但所幸，納蘭在二十二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懂得他的顧貞觀。

納蘭曾寫道

“偶然間、緇塵京國，烏衣門第。有酒惟澆趙州土，誰會成生此意。不通道、遂成知己。”

一見如故，於是成知己。這首《金縷曲》便是他和顧貞觀之間情義的見證。

南北相隔時，兩地孤眠的人互通訊箋。

納蘭問“泠泠徹夜，誰是知音者？”

顧貞觀回“小字香箋。伴過泠泠徹夜泉。”

納蘭曾在家中修築一座三楹茅屋，邀請南歸的顧貞觀同住。但當時他們一個是貴胄公子，一個是落拓公子，周遭不免閒言碎語。但顧貞觀只回應“卿自見其朱門，貧道如遊蓬戶。”

納蘭故去之後，顧貞觀寫“腸慘慘而欲裂，目昏昏而如瞀……”

此後，他告別京城回到家鄉無錫，開始了避世隱居的生活，直至終老。

《無量壽經》裡有句話，“人在愛慾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所謂知音，不是稀釋你的孤獨，而是懂得你的孤獨。

在這如夢幻泡影的塵世中，只有如斯知己情義，可以如星辰皓月一般，夜夜皎潔了。

書裡還有納蘭與其他友人的情誼之作，此處略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我仍然記得，高中語文老師說，所謂作文，其實就是做人。而一個人的詞境，也是一個人的心境。

在納蘭滄桑、悲涼、孤絕的詞作裡，其實早就折射出他早慧必傷、情深不壽的命運了。

《浣溪沙》裡，他說“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夢江南》裡，他說“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清平樂》裡，他說“一樣曉風殘月，而今觸緒添愁。”

無疑，納蘭是個孤獨的人，應了這本書的標題“原來情深，最是孤獨。”

人所期盼的是官封宰相，但唯有納蘭想要的是一個凡夫俗子的幸福。

官場上的浮名與虛利都不是他要的，他真正羨慕的是功成之後，與心愛之人避世而居的生活。

“納蘭的詩就像一瓣一瓣落在心尖上的梨花，隔著三百多年的濃稠光陰，依然靜謐、清透、薄涼，散發著孤獨的香氣。”

沿著時光的脈絡，將他的文字抽絲剝繭，你會看到他內心的細枝末節，那是世間至真溫柔的東西。

多少一往情深，依舊餘溫宛在。

如果你也在自己的世界裡感到徘徊，不妨拿起這本書，再沏一壺茶，也許你會在時光裡找到你想要的力量和慰藉。

圖片來源：網路（侵權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