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的斜陽還是那麼灼熱！

村前的那棵天竺桂樹，像一把大傘一樣遮著蔭涼。微風習習吹過，風裡飄著天竺桂花特有的清香。

真是個乘涼的好去去處，樹下時不時傳來人們閉聊的聲音和孩子們嬉戲的笑聲。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路上過往的行人便成為人們閒聊的談資和插入的新話題。

和大人們不一樣，孩子們在玩鬧的同時，他們心裡卻都在等待著一個人的出現。他的到來，孩子們就都有糖吃了。可甜啦！

“來了！來了！”孩子們歡呼雀躍！

不遠處，在殘陽的餘暉裡有個光著膀子，背上揹著一卷竹涼蓆的老頭在緩緩靠近樹蔭裡。

他脖子上掛著一條汗巾，汗巾的兩端直垂到胸口。脖子上還同時掛著一個漲鼓鼓的布袋和一箇舊的鋁製軍水壺。可能揹帶過長，布袋和水壺都直墜到寬鬆的褲襠前，前後晃動。

孩子們蜂湧前來，眼巴巴的都盯著他那漲鼓鼓的布袋，讒的口水直流。

老人只有一條左腿，右腿只剩上端一小節，用褲腳打個結綁在下面。右腋下撐著一個丅型柺杖。面對前來的孩子們，老人未及找地方坐下。笑容滿面地開啟那漲鼓鼓的布袋，往裡面掏出糖來分給孩子們。

照慣例，一人一顆！

從他滿臉開心的笑容和那慈祥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對孩子們真心的喜愛！

孩子們拿到糖興喜萬分，各自散開一邊甜去了。

老人在T型柺杖的支撐下，雙手解開揹帶，放下揹著的那捲涼竹蓆。把柺杖靠在涼竹蓆上，在樹下的一塊石頭上笑呵呵地坐了下來。他取下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拭著臉上和身上的汗水。

然後擰開他那舊鋁製軍用水壺的蓋子，仰頭喝了口水。

但眾人都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酒香，眾皆會心一笑。

老人 光光的頭顱上，他那嬰兒般的天靈蓋在嘭嘭跳動。非常突顯而觸目驚心，但人們已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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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小子。你也是個孩子，幹嘛每次趕集回來都給孩子們買糖吃？不自己吃就好了？”

有人衝老人大聲喊話，笑著調侃發問。

老人有一邊耳朵已完全失去聽力，另一邊耳朵聽力也不是很好。所以人們衝他大聲說話，並沒有不敬的意思。

“我還小，我要吃奶。糖給孩子們吃，讓他們天天甜的開心！”

“你每次去賣竹蓆都乘一張揹回來，賣不掉嗎？”

“就是要留一張揹著給別人看，人家才知道我是幹這個的！”

“沒老婆沒孩子的，這麼辛苦幹嘛呀？”

“自己要養活自己啊，不麻煩別人！”

眾人就這樣和老人一問一答地閒聊，在涼風習習的樹蔭下氣氛倒也有幾分愜意。

“鬼子的飛機把你炸成這樣，你當年是哪個軍的？”

又是老話重提，每到這個時候老人就像是全聾了一樣，顧左右而言他。

這答案是個迷，又好像在眾人各自的心裡。

閒聊中，有時 也有幾個頑皮搗蛋的熊孩子，趁老人不注意偷偷拿走他的丅型柺杖。壞壞地企圖讓老人站起來時摔倒或

者趁他獨腳難支時，幾個熊孩子一湧上前把他放倒 ，以搏取一樂。

老人察覺後，也並不生氣。用手支撐著身體站起來，老頑童般的做了個“金雞獨立”的把式。老人開懷大笑，用手示意幾個熊孩子們上前，抱住他那條單腿。 “來來來，看誰能把我摔倒？”

老人抓著雙臂叉於胸前，抬頭向天大喊“孩子們，使勁啊！用力啊！”

“加油！加油！加油！”

邊上一干閒人，為奏個熱鬧也在瞎起鬨。

孩子們儘管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亦枉然，老人那條單腿儼然撐天柱般的屹立不倒！

有時老人也會使出他那“原地陀螺轉”的“絕技”呼呼生風，一幫熊孩子更是近身不得。逗得邊上的眾人哈哈大笑。

此刻，空氣裡瀰漫著一片清新爽快的歡樂！

唯獨老人那嬰兒般跳動的天靈蓋，孩子們卻從未敢去觸碰過。

它像是一個洶湧的波濤，隨時都會氾濫開來。它那麼神秘、神聖而威嚴！

老人走了，走了好多年。

孩子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記得他是大人們口中叫的那個“老小子”。

天竺桂樹下 ，孩子們再也看不到老人熟悉的身影。

孩子們在回味著他的糖，在甜甜中長大。

聽大人們說，老人在臨走之前說“我不想走，哪怕每天只是喝涼水，我也想多看一眼這個世上的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