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詭異的高薪招聘

人才市場公示欄上貼著一張巨大的招聘啟事，一群即將畢業的大學生盯著上面的白紙黑字，竊竊私語著。

劉能抬頭望去，只見上面寫著：

急招策劃10名，月薪2萬，要求：公司坐班8小時，無加班，每月提供免費體檢等福利。

有這樣的好事？月薪2萬，這可是大部分應屆畢業生都拿不到的薪酬，劉能有些蠢蠢欲動。他走到招聘的展廳旁，拿出自己的簡歷，緊張地遞過去：“你好，我想應聘。”

主管是位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叫紅姐。她打量著劉能，似乎在透過他看著什麼，盯得他頭皮發麻。

“把這張表填一下，要是通過了，我會打電話通知你。”

“不用面試嗎？”劉能驚訝道。

“我已經面試過了，你把這表填了就行。要如實填寫，寫完簽好自己的名字。”

劉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填好了表，恭敬地像簽字畫押一樣簽了自己的名字。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麼要填寫體重、心率、睡覺時間等資訊，但這是家大公司，可以放心。

劉能一走，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從門後出來：“怎麼樣？”

“還不錯，挺結實的。”女人眼鏡的鏡片泛起一道白光，“加上他，剛好10個。”

展廳被撤走，打掃得乾乾淨淨，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旁邊展廳的老頭嘆息道：“誒，還是太年輕啊。”

02 反悔

第 二天，劉能收到了公司的錄用通知。

“劉能，好巧，你也進來了？”“李向陽！”李向陽是他的同班同學，兩人關係一直不錯，不過畢業季太忙，還沒來得及交流工作的事，沒想到居然進了同一家公司。

“以後可得罩著我啊！”“我還指望你罩著我呢！”兩人寒暄了幾句，直到紅姐進來才停止了交流。

紅姐給他們進行了企業文化薰陶以及上崗前的一些培訓，末了，她對著這新進來的10人道：“我們公司目前有兩種工作模式，007工作制和996工作制，你們現在可以選擇，選好了，就不能換了。”

會議室一下炸開了鍋。“不是說沒有加班嗎？”“你們怎麼能言而無信？”

紅姐不耐煩地推了推鏡框：“我有說要加班嗎？不聽人把話說完就一驚一乍，沒個規矩，不想在這工作就出去。應屆生月薪兩萬的工作，我怕你是再也找不到下家了！就算加點班怎麼了？”

一時間，大家都不敢說話了。她說得沒錯，工資高福利好，就算偶爾加點班也沒關係。這麼一想，心裡竟然好受了一些。

“主管，請問這兩種工作制的區別是？”

“996工作制，就是從早上9點工作到晚上9點，一週休息一 天，這些都算工作時間，都有工資，所以不算是加班。”

“007工作制，就是白天坐班8小時，其餘時間沒有硬性要求，只要能完成工作任務，並且24小時隨時回覆資訊就行。”

“工資一樣，福利一樣，你們自己選。”

“那我000。”“我996。”會議室情緒高漲起來，似乎在推選什麼重大好訊息似的，完全沒了剛剛聽說要加班的憤怒。

散會後，西裝男子點了根菸在紅姐身邊抽著：“忽悠好了？”

“沒問題。有了最壞的打算，那稍微壞一點也就成了好訊息。”紅姐笑，“當初我不就是被你忽悠進了這個局嗎？我還活著，其他人，已經死了。你救我，也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罷了。”

西裝男子勾起她的下巴：“你最 好一直活著，或者，你在這些人裡再給我找出一個能活下去的人。”

紅姐眸色暗了暗：“這麼折騰身體都沒毛病的人，應該找不到了吧。”

03 羨慕007？

劉能選擇了007工作制。他向來愛玩，只要坐班8小時，其餘時間只需要回一回資訊就行，這樣的好事，他怎麼可能錯過？

正式上班第 一 天過得很快，劉能收拾東西離開時，剩下9個人還在忙碌著。

“誒，早知道我也選007了。”李向陽看著堆在自己桌前的資料撓著頭，“你是可以出去high了，我們還得熬4個小時呢。”

“嗨，你這是帶薪的，比外面那些996還沒加班工資的要爽多了！”

“你這麼一安慰，我還真覺得心情好多了！”

劉能到了酒吧，蹦迪是他的愛好，007工作制恰好讓他能有時間來蹦迪。他把手機放到褲袋裡，找了位美女閒聊，沒多久就拉著手去跳舞了。

褲腿上發出酥酥麻麻的感覺，劉能也沒在意，直到回到家，才發現紅姐給他發了20多條微信，事關一個大專案，要在明天上班前出計劃書。

劉能嚇得一個激靈，立馬打車回家開了電腦。

04 棄子

頭有些昏昏沉沉，花了近6個小時才勉強趕出計劃書的初稿，天亮前30分鐘劉能才終於趴在桌上睡著了。

再睜眼，已經遲到3小時了。趕到公司的時候，紅姐的臉色萬分難看：“昨晚我發了那麼多資訊，你怎麼沒回？”

“主管，我看到的時候已經半夜1點了，我怕您睡了。您要的計劃書我已經趕出來了……”

紅姐接過劉能手裡的計劃書，隨手翻了幾下：“你是007工作制，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回資訊，不回，就是失職。這個月工資扣200，記住了嗎？”

“是。”劉能自知理虧，哪敢吭聲。

被訓完話，劉能到了辦公區。辦公區的9個同事關切地問：“沒事吧？怎麼遲到了？”

劉能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李向陽笑了笑：“你呀，美色誤事呀！”

“誒，早知道007這麼慘，我就和你們一起996了。”

其他9人也在暗自慶幸，當初選996是多麼明智，至少還能休息一 天呢！

接下來的幾天，劉能每天都被訓話。因為24小時手機總是能收到紅姐的資訊，吃飯時、睡覺時、甚至上廁所也可能隨時響起那幾十條60秒的語音。

劉能再也不敢去蹦迪了。手機被他時刻攥在手裡，任何一聲震動都會讓他心門一顫。

劉能從來沒有算過自己到底工作過多長時間，每天什麼時候睡覺。因為這些都是不固定的，他也沒法統計。

最近頭越來越昏沉，心臟總是撲通撲通地狂跳。1個月的體檢福利來了，體檢報告顯示一切都好，劉能鬆了口氣。

“劉能，明天給你放個假，你好好去放鬆放鬆。”紅姐拍著他的肩膀，“你不是喜歡蹦迪嗎？說不定能釋放點壓力。”

劉能受寵若驚，連說“謝謝”。紅姐趁著他轉身離開，把手裡的一張寫著不合格的體檢單揉碎了，扔進了垃圾桶。

“要放棄他了？”西裝男子在暗處問。

“他身體已經不行了，不能讓他倒在公司裡，”紅姐望著自己鮮紅的指甲油，“等他倒下，用不了多久，其他人就會成為996的奴隸。007有多可怕，996就有多可愛，是個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你惡毒的樣子還是那麼迷人。”西裝男子注視著她。

“彼此彼此。別忘了，是誰教會了我惡毒。”紅姐指著最近收集的應聘表，“準備準備吧，按照他們的體檢結果，最多3個月後就又要來新人了。”

05 反抗

“聽說了沒有？劉能猝死了，就倒在了酒吧裡。”

“誒，沒事去什麼酒吧？我看八成是喝成這樣的吧？”“誰知道呢？早就說了007工作制不靠譜，還是咱996好。”

“對對對，007太累了，我們跟那比起來真是太輕鬆了。而且我們還是帶薪工作，跟外面的996可不一樣，在這樣的公司太幸運了！”

李向陽蹙起了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劉能以前可是我們班的體育健將，怎麼會說猝死就猝死呢？”

“誒，所以說007不靠譜啊，一定是這個工作制太累了，他扛不住。”“話說我最近也覺得心臟有點不舒服，看來還是不能熬夜，回家要早點睡。”

“你也每天熬夜？”

“是啊，工作做不完，只好帶回家了，不然明天交不了還得扣錢，誒，說多了都是淚啊。”

辦公室裡你一言我一語的。李向陽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了：“我們不是996嗎？”

辦公室裡沉默了一會兒，有人顫抖著說道：“……其實也沒什麼，都是為了工作嘛。”“是啊是啊，工資那麼高，家裡需要養活，累點沒關係。”幾個人附和道。

“你們不覺得我們被套路了？”剩下那8個人苦澀地笑了笑：“我要養家。”簡單4個字，無比沉重，卻解釋了一切。被套路了又如何？現在還能抽身嗎？

太可怕了！李向陽這才意識到，他們就是溫水裡的青蛙，從進入這個局裡的那一刻就註定會被陷阱吞噬，最終永遠困在這996或者007裡。

“我要辭職！”李向陽跑到紅姐面前，扔出了辭職報告。紅姐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考慮清楚了？外面的世界可是和我們這沒什麼區別，我們公司的工資還要更高一些。”

“不可能！誰會用命去換錢？你們瘋了，這制度瘋了！”

“這就是現實，你能打破規則嗎？”紅姐看著他。

“這樣的規則根本不合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打破它！我的命，從來不是為了交給工作的，我有我的家人，我有我自己！”

紅姐愣了愣，嘆了口氣：“行，你去試試吧。記住你說過的話。”

06 惡魔

李向陽走後，紅姐抽了根菸。

“怎麼？看到了你自己？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現在想想，是不是覺得很可笑？”西裝男子笑著，“放心，他會回來的，如果沒在外面猝死的話。”

“我倒希望他不會回來。”紅姐又點了一根菸，煙就像生命一樣在慢慢燃燒著，“這制度，早就該有人來打破了。”

“你後悔了？”

“後悔有用嗎？我這顆心臟早就因為996而衰老，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也猝死了吧。你救了我，代價是我替你收集心臟，而996就是透支心臟最快的方式吧？”

“是啊，不過這年頭心甘情願996的人可不多。不弄個007，他們怎麼知道996的痛快呢？”西裝男子露出他鬼魅般的臉，“雖然我是惡魔，但論折磨人的方式，終究還是不如你們人類啊！”

紅姐手中的煙快要燃盡，惡魔嗎？ 從第 一個接受這種規則的人開始，惡魔就在吞噬著人類的健康，第 一個、第 二個，直到連看戲的都被捲入其中。

紅姐的筆記本沒有蓋上，上面寫著一行大字：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07 希望？

李向陽收拾好東西出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辦公室亮著燈，那是加班的同事。他們不願意辭職，他們有家人要養活。

每棟寫字樓都燈火通明，李向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破這世界的桎梏，不知道能不能走出一條健康的、正確的路。

但是，不試一試，永遠不會有答案。希望，總是要有的，現在只是一團小小的火苗，只要多一個人試探，總有一 天會變成大火，把不合理的制度燒成灰燼。

李向陽昂首向黑夜裡走去，身後是一片刺眼的霓虹……

寫在結尾：

這是個惡魔與人交易的故事，也是個現實對映的故事，因為前陣子996話題討論得火熱，所以心血來潮寫了這篇小說。沒有人能獨善其身，看戲的最終也淪為戲中人。除了嘆息，是否還有其他可能？我給不了答案，或許未來有一 天，李向陽們會有答案吧。

感謝各位關注。作者九木，喜歡沒事隨便寫寫的文學愛好者。本文原創，圖片來源網路，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