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鎮守荊州時，把府治遷到了襄陽。

劉表何許人也？

劉表（142－208），字景升，山陽高平人（山陽郡故治在今山東微山縣北部）。為荊州刺史（治所在襄陽），用蒯氏兄弟、蔡瑁等人為輔。在荊州期間，劉表恩威並著，招誘有方，萬里肅清，群民悅服。又開經立學，愛民養士，從容自保。遠交袁紹，近結張繡，內納劉備，據地數千裡，帶甲十餘萬，稱雄荊江，先殺江東孫堅，後又北抗曹操，是曹操強敵之一。然而劉表生性多疑，好於坐談，立意自守，而無四方之志，後更寵溺後妻蔡氏，使妻族蔡瑁等得權。劉表死後，蔡瑁等人廢長立幼，奉表次子劉琮為主；曹操南征，劉琮舉州以降，荊州遂沒。

劉表到襄陽後，聽說襄陽有個龐德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治國安邦、行兵佈陣，樣樣精通，就打算把他請來，為己所用。

龐德公畫像

劉表派曾兩次去請龐德公出仕，龐德公都無動於衷。

第三次，劉表帶上禮品，到峴山下龐德公的家，去拜訪龐德公。龐德公在地裡耕種，劉表便在田間和龐德公攀談起來。

見了龐德公，客套一番後，劉表說明了來意，請龐德公進城，並許他一個高位。劉表說：“當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用武之時，錯過這個機會，你滿腹才華，無處施展，多可惜啊！”

龐德公微微一笑：“我一個山野粗人，只曉得春種秋收，哪有什麼才華喲？”

劉表略一思索，激將道：“你種地只能管你一家不餓，要是將你的學問用出來，能保我荊襄無憂。古人說，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先生才高八斗，世人景仰，難道就安心只顧自家的柴米油鹽？”

劉表滿以為這番話能把龐德公說動心，可是龐德公收起笑容，平靜地答道：“你看那喜鵲把窩築得高高的，想的是晚上有個歇處；烏龜把洞打得深深的，也是圖夜裡睡得安穩。人畜一般，各端各的飯碗兒，各走各的路。當今天下大亂，就好像一座大房子要倒塌，單憑一兩根木頭支撐不了，你、我能保它不倒嗎？”

激將不成，劉表又換一話題，說：“先生要是當官，能給子孫留下萬貫家財，讓世代富貴；你光耕田種地，只留下犁耙鋤鏟，不寒酸嗎？”

龐德公不以為然地回答：“為兒孫們掙一份家產，看上去是好事，其實是害了後輩兒孫。他們不勞而獲地過上了舒坦日子，不曉得艱難辛苦，不會操持家計，都只盯著那點家產，說不定為爭家產鬧得刀拳相見，家產豈不是禍端？我雖說沒給後代置下財物，可我教他們怎樣種地，怎樣做人，這是最好的家產，世世代代吃不完用不盡。”

龐德公一番話，把劉表嗆得一時對答不上，只好怏怏兒地回府了。

鹿門山龐公煉藥洞

送走了劉表，龐德公在心裡划算：劉表這人倒是厚道，但是胸無大志，遇事黏黏糊糊，量他不會有大作為，實在不足與謀。可是他既然打上我的主意，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倘若他再來勸請，我言辭輕了，他不明白我的意思；言辭重了，有傷他堂堂刺史的面子。再說，人家看得起我才屈駕造訪，我再三推辭，世人豈不要罵我不識抬舉？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避開為好。

往哪兒去呢？當然是越偏僻越好。襄陽周圍好山好水倒有幾處，龐德公都沒看中，唯獨選中了離城三十里的鹿門山。鹿門山自古荒野，古樹野藤滿山，奇花異草遍地，天生無限幽趣，而且山道崎嶇，嶺壑溝澗有許多珍奇藥草。龐德公想自己後半生在那兒採藥製藥、懸壺濟世，既養性又行善，豈不賽似神仙？

主意一定，龐德公帶上家小，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鹿門山，連鄉鄰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後來果然劉表又到峴山請龐德公，不但沒見到人，連下落都沒打聽到。

龐德公的隱入，成為鹿門山迎納儒雅的開端，後世厭棄弊政的賢者紛紛效仿龐公歸宿鹿門，凝匯成“鹿門自古傲帝王”的氣度。龐鹿門遂成了與世隔絕、辭官隱居的代名詞。

鹿門竹林

【連結】

杜甫《遺興》：“昔者龐德公，未曾入州府。襄陽耆舊間，處士節獨苦。豈無濟世策，終竟畏羅罟。林茂鳥有歸，水深魚知聚。舉家隱鹿門，劉表焉得取。”

習鑿齒著《襄陽耆舊記·龐德公傳》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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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牧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自往候之，謂公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公笑曰：“鴻鵠巢於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棲；龜黿穴於深泉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趨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但各得其棲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因釋耕隴上，妻子耘於前。表指而問曰：“先生苦居畎畝之間，而不肯當祿，然後世將何以遺子孫乎？”公曰：“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表曰：“何謂？”公曰：“昔堯、舜舉海內授其臣，而無所執愛，委其子於草莽，而無矜色。丹朱、商均至愚下，得全首領以沒。禹、湯雖以四海為貴，遂以國私其親，使桀徙南巢、紂懸首周旗，而族受其獲。夫豈愚于丹朱、商均哉？其勢危故也。周公攝政天下，而殺其兄。向使周公兄弟食藜藿之羹，居蓬蒿之下，豈有若是之害哉！”表嘆息而去。

（蒐集整理者：丁順祥 楊立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