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資訊霍布斯遭遇暗殺,火槍手神奇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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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遭遇暗殺,火槍手神奇相救

霍布斯遭遇暗殺,火槍手神奇相救

達太安與霍布斯

1651年,法國巴黎。

巴黎城郊一棟小房子裡,霍布斯先生在屋內焦急地等待。今晚他得離開巴黎,可靠的訊息指出,保皇派的人對他的新書《利維坦》相當不滿,已經有人僱請殺手來結束他的生命。

霍布斯打算離開,儘管《利維坦》讓他博得了名聲,他卻不想因此丟掉自己的性命。今晚朋友囑託的護衛將來護送他上船,等待的霍布斯在屋內不斷來回踱步,小房間傳來的回聲又再度刺激著他緊張的神經,他得趕緊返回英國才行。

碰~碰~碰~

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霍布斯先生~快開門~我們是來接應你的人。」

「來了!來了!」因為太緊張,霍布斯居然忘記了得先問對方暗號。他開啟木門,兩個披著長衣與斗篷,一付法外之人打扮的男人站在門前。霍布斯沒多想繼續開門,但門開到一半,門外的男人卻直接伸腳想將木門踢開。

不過他估計錯誤了,霍布斯雖然是個個性溫和的文人,卻是健身的愛好者。他小時體弱多病,後來透過重訓讓身體變得健壯。木門被霍布斯健壯的身體檔住,相對起來較輕的男子反而往後彈,失去重心跌在地上。後方男子見狀拔出腰間的劍,想衝進屋子。霍布斯急忙關門,男子沒衝進屋倒被門板夾住手臂,疼痛讓劍落在屋內地上,霍布斯一邊撿劍,一邊用力將門關上栓牢。

初次入侵不利,匪徒兩人分頭在屋子周圍尋找入口,其中一人很快找到了。他拾起石頭打破一面窗戶,攀爬上窗框,看見在屋內持劍警戒的霍布斯,霍布斯畢竟是個平民,就算看見對方攀窗,也不敢主動持劍過來攻擊。

這匪徒一手攀窗,另一手掏出十字弓,踢開窗框後冷笑道:「你逃不掉的。」

碰~

一聲火槍的巨響傳來,攀在窗上的歹徒小腿中彈,失去平衡的他從視窗直直落下,摔出了屋子,中彈的劇烈疼痛讓他無法起身。倒地之處的後方站著一個頭戴大禮帽,腳著長筒靴,正耍著一把長筒火槍的男人。不過匪徒有兩人,火槍手放下火槍,拔出腰間長劍,準備對付另一個趕過來支援的匪徒。

另一個匪徒見自己人中彈急忙掏出背後的十字弓,正想朝那火槍手發箭,卻未料那火槍手是個使劍的高手,動作快如閃電,匪徒還沒拿穩十字弓火槍手就低身欺近到他身旁,一手託高持弓的手腕,另一手西洋劍抵住他的胸口。

「扔掉!」火槍手道。

匪徒無奈地將十字弓扔在地上。火槍手一個轉身後往他的胸口重重踢了一腳,那人後退翻倒在地上,喘不過氣來。

才不到10秒的時間,兩個來殺霍布斯的匪徒都躺平在地上了。

「憑兩位從我手上帶不走人的,回去跟你們的老大說。」火槍手摘下大禮帽,露出英俊無比的臉龐道:「知道我是誰了吧?」

「是……達太安」第二個倒下的匪徒驚恐道,第一個人仍在哀嚎。

「知道還不快走?」

達太安沒有為難他們,兩匪徒相互攙扶地離開了。

「您好,初次見面,我叫達太安。」達太安向霍布斯行禮,他是一個十足的紳士。

「我是霍布斯。」霍布斯顯然過於緊張了,不過這也無可厚非。

「《利維坦》的作者霍布斯先生,久仰大名。」達太安鞠躬道:「兩位匪徒已經被我趕跑了,我想,您可能忘記要暗號才能開門了。」

「的確如此。」霍布斯仍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

達太安微笑道:「那您還不問我暗號嗎?」

「對不起,請問暗號是。。。」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所以真的是您了。」

「最佳人選。」達太安對霍布斯眨眨眼道:「您的處境十分危險,但千萬別擔心,達太安奉命護送你,我一定會達成使命。」

「有勞您了。」

「不客氣!」達太安轉過身大叫:「布朗歇!」

達太安的僕人布朗歇駕著一臺馬車從轉角處開過來,這馬車雖然很素樸,上面卻有許多打鬥過的痕跡,想必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車子。

「上車吧!霍布斯先生!」

霍布斯搭上達太安的馬車,總算鬆了一口氣。達太安看來經驗豐富,身手矯健,是個厲害的護衛。上車之後,或許因為剛剛過於緊張,再加上前一晚的失眠,霍布斯在馬車上沉沉地睡去。睡夢中他彷佛聽見身邊有吆喝聲、打鬥聲,但眼皮沉重根本無法張開。他大概睡了一個多小時。

「霍布斯先生,您醒了。」達太安微笑道,仍是一派信心滿滿地輕鬆樣。

「我睡了很久嗎?」霍布斯緊張地問。

「不到兩小時,我們已經離開巴黎一段路了。」

「這一路都沒事發生?」

「小事情,我曾下車解決了兩個騎馬的追兵,所以情況安全不少。」達太安笑道。

「真的。。。太感謝您了。」霍布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是他第一次遇到被人追殺,又被人解救的事,只好問道:「那您要不休息一下?」

「這是不可能的,貼身護衛在沒達成任務之前是不會休息的。」

「喔!」霍布斯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連眼睛往哪裡擺都不太清楚。

「我們來聊天吧!霍布斯先生,我其實很好奇,您是一個高貴的學者,想必不會四處與人結怨,究竟為什麼會被人追殺。」

「因為我是《利維坦》這本書的作者。」

「因為一本書而追殺您?」

「是的,一本表達我對「國家」看法的書。」

「他們居然為了您的「看法」而追殺你?這我難以理解。」

「我也是。他可以不贊同我的看法,但不需要殺我滅口。」

「是的,寬容是高貴的象徵。乘車的時間還很久。你願意向我這粗人解釋一下《利維坦》的內容嗎?不管我聽到什麼樣的想法,我都會絕對尊重。」

「不!不!不!我絕不會擔心您的,我真的很感激您救我脫離危險。而且我不認為《利維坦》是什麼離經叛道的著作,就讓我來簡單解釋一下。」霍布斯眼中的光芒,慢慢開始恢復。

「請!」

「關於國家的起源,過去有兩個常見的假說。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認為某一塊土地就會自然形成特定國家,國家是自然的產物,是人類發展的必然結果,不管有沒有神明存在。這是第一種國家源起論。」

「我想的確有不少人這樣想。」達太安回道。

「另一種說法是認為國家的權力由神明所賦予,國家的權力來自於神明的揀選與授予,這是基督教國家常見的論點。君權神授,我們都熟悉這樣的歷史,不管在古代或中世紀這都是首要的解釋。」

「是的。」

「《利維坦》這本書主要的論點,是主張國家既不是自然產物,也非由「神明授意」所建立的。國家的來源是「社會契約」。」

「社會契約?這是什麼意思?」

「舉個例子,我們可以約定每天的吃飯時間,工作的時間,約定參加組織的信物,或直接規定夜晚馬車行進時一定要在車伕右側掛一盞燈,這些都是人約定而來的習慣。國家也是如此,國家是一種社會成員約定構造的產物,祂是人透過契約創造出的凡間神明。」

「凡間的神明?」達太安露出深思的表情反問著。

「是的,凡間的神明。一個能制定法律,賞善罰惡的神明。」霍布斯說這句話的口氣堅決有力。

達太安讚歎道:「有趣的說法,我開始有點意識到為什麼會有人想殺死您了,您的語言有種特別的魅力,引起他們的恐懼。不過別擔心,我個人自然不會這麼做。」

「謝謝您。」

「人們既然是透過彼此的約定建立起國家,所以建立國家應該有特定的目的,對嗎?」隨著興趣的萌生,達太安開始主動追問。

「是的,您說的極是。跟所有的約定一樣,建立國家是有目的的,這目的也可以說是國家的意義。國家的目的是為了對抗人類本性所導致的原始狀態。」

「人類的本性所導致的原始狀態?這是什麼意思?」

「是的。關於人類本性古今的哲學家有許多複雜的討論,不過我個人認為人類行動兩個最重要的推手是「慾望」與「恐懼」。美德需要培養,但慾望與恐懼卻不需要任何訓練就存在人心之中。我們都知道刑罰能防止人犯罪,而財富能引誘人犯罪。不管任何的地區、文化,都是如此,不是嗎?」

「這倒的確是,美德與善良需要意志的自持。但「慾望」與「恐懼」卻好像是無時無刻不存在似的。」

「您說得沒錯。「慾望」與「恐懼」雖然不好,它是人類行為直接的推手這點確鑿無疑。當以這兩者為原動力的人類進入群體生活的時候,便進入我所謂的「原始狀態」。在原始狀態下的人類,基於慾望的驅使,會想要獲得資源、支配他人並同時保持自己的自由之身。由此生出了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人與人之間互為豺狼,欲以支配對方的態勢鬥爭著。」

聽著霍布斯的描述,達太安的眼前彷佛出現了一群相互爭鬥的人,他們拿著尖茅彼此叫罵著。在他們旁邊有一棵累累結實的果樹與一彎清澈的河流。或許是這樹、這河流或這地,引了起他們的佔有慾,勾起了他們的衝突。他們叫罵的聲音越來越大,動作也越來越具侵略性。

他突然回神,發現霍布斯正等著他回話,急忙回道:「這樣聽起來真是一個可怕的世界。」

霍布斯回道:「是的,一個到處都是戰爭的可怕世界。」

達太安回神之後立刻問道「既然是戰爭,那麼在原始狀態中,那麼強壯的人豈不較具優勢?」

「一般的戰爭或許如此,但請注意!這是場所有人對抗所有人的戰爭,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強壯的人有優勢,但如果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爭,兩三個人一旦連手,個人強壯的優勢就沒那麼明顯了。」

「是的,您說得有理。所以聰明能與他人連手的人能勝出?」

「不過聰明也只能帶來一時的勝利,連手合作或許能讓人取勝,但合作的概念並不屬於個人,每個人還是得面對於自己的恐懼與慾望,內鬨與彼此篡奪也會讓聰明人難以自保。所以不管強壯的人或聰明的人,在這種狀態下都無法取得必然的優勢。」

「那麼你說,在這場戰爭中,到底誰才是贏家?」

霍布斯回道:「沒有。我認為在原始的戰爭狀態中,沒有任何的個人能夠勝出,所有的個人都是輸家。每個人只能暫時地擁有一些,但終將失去一切。在原始狀態下每一個個體的生命,都註定是是孤獨、貧困、骯髒、短暫又野蠻的。」

「這太可怕了,原始狀態真的是歷史事實嗎?」

「雖然無法直接指出是哪一段,但我認為這是透過理性反思推論而來的,這樣的局勢在歷史中必定出現過。但我猜這段歷史並不長,因為人們會運用理性來儘快結束掉這種自然的混亂。」

「我對避免的方法自然十分有興趣。」

「避免的開始是設法建立共同遵守的規則,比方說不可以隨意傷害彼此,不可以竊奪財物。這些規則雖會限制個人的自由,但也能讓每個人更能保護自身的安全,這就是改變原始狀態的契機。」

「所以人們就是因為遵守公共生活的規則因此脫離了自然狀態?」

「我想情況「絕對」不會這麼順利,公共生活的規則本身並不等於國家。理由是即便訂好了規則,但只要有任何一個人不遵守,群體就會很容易再度陷入混亂。為了保證大家遵守規矩,我們必須要有一個「利維坦」。」

「利維坦?」

「利維坦是一個有力量的凡間神明,它負責懲罰那些不守規矩的人,以保證每個人都會遵守公共生活的規則。利維坦就是政府的公權力,政府的公權力是國家的靈魂,如果沒有利維坦,再多的規則都會因無人遵守而崩解,再多的資源都只會陷入原始的搶奪。國家最基本的任務就是維持公共生活的秩序。不論何種形式的政府,都需要有一種強而有力的利維坦。」

達太安聽完這段描述,眼前彷佛出現了一個魁武的巨人,身子有半天高,要不是太陽在藍天的中間,他一定能遮住整個太陽。他仔細看這巨人,發現巨人身上密密麻麻爬滿了小人。他再仔細定睛一看,發現這孩不是巨人身上爬滿小人,而是巨人就是由這許許多多的小人拼湊而成的。巨人手拿著一把光輝無比的巨大令牌,令牌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法典一般。

「這似乎是非常合理的推理。」達太安回道。

「是的,國家如同神明具有讓人遵守規矩,賞善罰惡的權利,這是我稱國家是凡間神明的主因。讓國傢俱有這權利是完全合乎理性的,國家必需對個人有絕對的權力,來確定個人不會破壞秩序,反之,個人對國家沒有任何的權力,這樣才能保持穩定。個人是透過放棄個人自由參與社會,如果個人有權力控制利維坦,利維坦維持公共秩序的功能就無法完全發揮。很快地我們又會進入原始的戰爭狀態。」

「你的意思是國家的權力與個人絕對不能混同,對嗎?」

「是的。雖然國家的權力有時難免被個人操縱,但我們絕對不可以以個人的意志為國家的本質。國家的權力是神聖的,是塵世間的希望。若沒有凡間的神明,所有的凡人必將化身為惡魔,互鬥至死方休。」

「那這樣群體中的個人,可以選擇不簽訂這樣的契約嗎?」

「我想這是不被允許的。每個人是平等的,利維坦建立的過程不管個人因為什麼理由而反對,整個過程都是理性的。即使個人沒有意願加入這樣的群體,只要有超過一半的個體(真實歷史中可能更少)透過理性約定建立起利維坦,就應該對所有人有強制力。」

「可是國家必定有統治者吧!國家的統治者會需要受到契約的束縛嗎?」

「統治者只要專心維持利維坦的靈魂就已經足夠,所以我們也可以說統治者其實是不受規則束縛的。但我並不認為統治者可以任意而為,因為國家是維持社會秩序的人造物,其實統治者並無權要求個人做不傷害別人以外的行為。當作超出這個以外的要求的時候,統治者是不理性的。」

「但這時的不理性並不算違背法律,對吧?」

「這是自然的,因為沒有統治者權力保證的法律是毫無意義的,我們無法無窮無盡地要求在統治者之上再出現統治者,因此統治者的權力本身其實是不在法律的管轄下的。權力是法律的保證,國家應該以集中權力方式運作,才能發揮它最大的效能。任何阻止政府權力集中的方式,不管是議會或任何組織,對國家來說都是有害的。」

「這樣聽來你似乎比較喜歡君主政府。」

「君主政府能更單純地維持利維坦的力量,議會有時會抵銷這股力量。我不認為議會能防止君主政府產生的弊端,議員本身也可能如無能的君主一樣昏庸。跟原始狀態相比,貪汙或弊害這些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權力集中依然利大於弊,而且買通議員要比買通君主容易得多。」

「聽來你對權力集中的利維坦信心十足。」

「我並不是要跟大家說利維坦是崇高或了不起的東西,我所要說明的僅僅是利維坦是個「理性」的抉擇。人類的行為若不依照理性而行,理性必定會報復人類的僭越。而大部分對《利維坦》一書有敵意的人,也多半是因為我將他們心中神授的國家貶成了人與人的約定。」

「原來如此。」達太安此言一完畢,立刻做出要霍布斯停止說話的動作,他專心地側耳聽辨,然後對霍布斯道:「我們恐怕沒辦法繼續聊了,有幾匹馬追過來了。」

達太安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槍,探出身去瞄準開槍,遠方傳來人落馬的摔倒聲,來人顯然已經中槍。

「從追兵衣著看來,也有紅衣主教的人,霍布斯先生,《利維坦》真是得罪了了不起的人物啊!趴在車子裡,低著頭,甚麼也別管!」達太安對前面的駕車的人大喊:「布朗歇,霍布斯先生交給您了!送他去該去的地方!」

「沒問題!」布朗歇大喊回道。他開始加速馬車,達太安如小飛俠一樣從馬車上飛躍而出,像一隻敏捷的貓悄然落地。

承載霍布斯馬車的車聲逐漸遠去,追兵的馬蹄聲卻漸漸逼近,達太安獨自一人持著西洋劍站在路中央,四匹快馬疾馳而至,不久就要撞上他,達太安卻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帶頭那匹快馬最先發出一聲嘶鳴後雙蹄凌空,騎馬那人翻倒落馬,額頭中間不偏不倚地插著一把飛刀。

「達太安在此!」他喊道。

明月西沉,冷風吹過,星羅棋佈的夜空傳來生死相搏的打鬥聲,但霍布斯漸漸聽不見了。馬車跑了一整夜,在第二天的中午,布朗歇送霍布斯上了船。

霍布斯最後在法國友人的幫助下成功地逃到了英國,《利維坦》則成為西方哲學史與政治史中不朽的著作。而武功高強的達太安也成功如願地成為法國國王路易十三的衛隊,在歷史上留名,甚至成為《三劍客》一書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