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承

圖：部分來自網路

去年七月，我回故鄉看望已有93歲高齡的伯父，得以在老家小住幾日。

一天清晨，我獨自沿著那條朝南的土路信步走去，希望能找尋一些童年的記憶。可是這條路與童年的那條已大不相同。童年的路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兩邊沒有白楊，因此也就沒有此刻悠悠飄落的黃葉。那時小路兩旁只有空曠的原野，原野上籠罩著氤氳的晨霧，晨霧擁抱著一望無邊的綠野。

而今的路面是用石子簡易鋪成，可以並排行駛兩輛小型汽車。兩旁筆直的白楊在晨暉中站成兩排夾道的衛士，且在晨風中招搖著樹葉，這情景讓遊子頓感凱旋而歸的壯觀！雖是剎那間的錯覺，卻也有片刻的情懷激盪。

土路右側那條童年的小河，河水也流得匆忙。我望著這條從童年流淌至今的小河，想起它曾經翻騰過多少童年的快樂。記不清那時候河水是否清澈，但那時它一定明亮。怎麼如今卻成了灰褐色，灰褐的顏色支撐著落葉和浮萍、映著樹枝篩漏的天影，顯得有些蒼涼！

我踏著鋪滿落葉土路，又見石橋在前方張望，那被露珠打溼的思緒，一任往事在心河迴盪。

記得有一年我回來的時候，伯父曾帶我沿著這條路漫步，曾在這座小橋旁教我打太極。他一招一式是那麼嫻熟穩健，神情又是那麼莊重安詳。

那次晨練回去的路上，他曾興高采烈地回顧他的青春歲月，我也曾把他的滔滔不絕整理成章，我的那部《心語》裡，有著他對年青時代的回望。

四年前我又來時，伯父已不能打太極了，他的腰彎了，步子有些慌亂。但那時他精神狀態尚好，雖然說話時常喘粗氣，但他還是頑強地說著、笑著。

那次我是和我先生一起來的，我倆一起陪他走到那座石橋旁，也曾分別和他在小橋上、在路邊留影，他那時笑得還是那麼神采飛揚！（可惜和伯父合影的照片一時沒有找到）

可是去年來時，伯父已無法同行，他蹣跚的腳步只能踟躇百米，眼睛已看不到三步之外的路。手抖了，頭也有些搖晃，說話斷斷續續，再不像以前那樣條理清晰，語言流暢。

因此，我只有默默獨行於這蔓延著暮秋的清晨，迷茫於衰草連天的枯萎裡。

太陽出來了，飄散著薄霧的果園炫耀著累累的果實。可是我卻漠然，因為這累累果實也無法讓我找到童年的情趣以及與家人團聚的喜悅。

唉！歸去來兮！不要再天真地尋找童年的路，太多太多的蒼涼已沉澱在泛著褐色的河水裡。

甚至不要再尋找今日之前的路，因為在這條路上，過去的永遠屬於過去。以離休老幹部的輝煌行走在這條路上的伯父，也一樣走成一行趔趄，一行踉蹌！

此情此景，怎不讓我為日漸衰老的伯父而感傷！

伯父走的這條路，儘管我們都是要走的。可我還是想說：伯父，在人生的路上，您能不能放慢一些腳步！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在思念的故土再也找不到您佝僂的身影，您讓我如何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