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小夜市,多了個烤冷麵的攤子。
路過的時候,聽到攤主一口流利的東北話。
算起來,這是來南方的第九年。
熟悉的腔調,一下子把記憶拉回了十年前。
突然間,胃不好的自己也想嚐嚐那個味兒。
上前招呼,讓阿姨幫忙做一份烤冷麵。
要掃碼支付的支付的時候,才發現兜裡沒帶手機。
尷尬的我只能和攤主打招呼,先別做了,下回帶了錢再過來買。
攤主是個五十歲上下的阿姨,她看了我一眼,手頭的活卻沒停下。
樂呵呵地說:這有啥呀,幾塊錢的東西,還怕你跑了呀。
小夥子,你啥時候想起來了過來掃給我就行了。
看著她熟悉的在操作檯上翻烤,我也跟著笑了。
閒聊的時候,阿姨告訴我已經到南方十來年了。
身體好的時候,她就出來擺擺攤。
她說附近的學生多,有時候孩子們沒帶錢。
事後也沒有回來付款,她也不把這當回事。
一份吃的而已,現在的年輕人素質高。
要不是忘了,誰還差這幾塊錢。
要是真遇到有難處的人,幫個忙那就是給自己積福。
學校裡也有從東北那邊考過來的學生,經常來她這兒買吃的。
有時候饞了,還問她能不能做點家鄉菜出來賣。
她自己還回去做了鍋包肉和豬肉酸菜燉粉條拿過來給他們吃。
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能碰著的,那就是緣分。
冷麵做好了,那天風很冷,吃到嘴裡的滋味卻熱乎乎的。
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曾經一到晚上就想念的小吃。
阿姨那爽朗的笑聲和特色鮮明的方言,把我帶回了求學時代。
那時候,我的室友是個長春的哥們兒。
剛認識那會兒,總覺得他脾氣不好,不敢招惹他。
他說話的時候,突然就冒出來一句滾犢子。
相處的時間久了,才發現那不是吵架的專用名詞,只是一句口頭用語。
他性格大大咧咧,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用他自己的話說,不喜歡和別人玩心眼。
處得好就是兄弟,處不好就直接幹一架。
畫室裡也有一些南方的同學,吃的用的都各管各的。
可他不一樣,什麼東西都願意拿出來分享。
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別人給他,他也不會虛情假意的客套。
拿過來就吃,送過來就要。
他們東北那幫人關係特別鐵,休息的時候經常一起出去煮火鍋。
作為一個北方人,也參加了好幾次他們的聚餐。
一群人坐在一塊嘻嘻哈哈,有些女生比男生還能喝。
印象最深的,是他們的寫進骨子裡的義氣。
一個女生被同寢室的幾個女生排擠,被子都被扔到了樓道里。
搞清楚事情原委的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衝了過去。
那陣仗,把那幾個女生嚇得灰頭土臉,不住地道歉。
那件事情一出,再沒人敢隨意招惹他們。
畢業之後,和幾個私交不錯的哥們聯絡著。
有一年,看他們朋友圈裡轉一個男生生病眾籌的訊息。
點進去一看,才發現生病的人也是畫室裡的舊相識。
在我的印象裡,他和這幾個男生關係一般,求學那會兒一直互相看不順眼。
後來鬧得兇了,見面都不怎麼說話。
我問了一句:你們怎麼和他聯絡上了。
他們回答說:雖然關係不咋樣,但他現在都這樣了,能幫一點是一點。
點進去看了看,他們都自發地轉了兩百塊錢。
那時候大家都是學生,可花可不花的錢,他們都花了。
網上都說東北人脾氣火爆,各種瞅你咋地的段子層出不窮。
但耿直的他們,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身邊人有難處了,他們也是真的仗義。
在南方的這幾年,經常想起北方的人和事。
剛來的時候,很喜歡南方的相處模式。
大家表面上一團融洽,拌個嘴都很少。
出去吃個飯,也要計算分明。
你不麻煩我,我也不麻煩你。
以至於四年下來,也沒有什麼深交的朋友。
後來,進入工作之後,認識了更多的人。
因人而異,有了更多的相處模式。
久而久之,還是喜歡分的沒那麼清楚的友誼。
今天我請你,明天你請我。
我有事就來找你,你有事我也不怕麻煩。
有什麼不爽的事兒,當面說清楚就好。
不至於人前假笑,人後詆譭。
多年下來,我對東北人的印象一直很好。
為人豪爽,性格直接,和他們交往起來一點都不累。
隔天路過攤位的時候,我把欠的錢還給了攤主。
還把家裡帶來的牛肉乾分享給了她。
臨行前又點了一份烤冷麵,她死活不肯收錢。
吃著那個味兒,我又想起了東北的大哥大姐們。
如果再相聚,還是要吃正宗的東北餐廳。
聽他們吹吹牛,互相懟,笑聲洪亮,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