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城北
贈曾同學
十七歲的生日是花的生日,
十七歲的年華是飛的年華。
母親說 她的青春,
是一盆囿植蘭花,
鎖在閣樓上青瓦下,
是用針線刺繡的青春,
是用機杼編織的年華。
而我們的青春,
是一隻囚禁的鳥,
封在院牆內燈光下,
是用筆墨演算的青春,
是用書本疊起的年華。
花需要土壤和陽光,
鳥需要天空和自由。
世俗,讓我們,
付出了青春代價。
八十年代的交通還不發達。每到週末,成百上千的學生湧向長嶺車站,給這個小站帶來週期性的壓力。特別是去蔡店的學生,由於人多車少,往往長時間滯留車站。
於是後來,每到週末,學校就聯絡專車,送蔡店和部分姚集同學回家。
所謂專車,就是一輛大貨車,百十號男女學生,就那麼站在敞篷車廂裡。除了站在四周的學生,其餘的人都是無依無靠的。
那時的道路,都是原始土路,而且轉彎多坡度大。車廂的人一路前傾後倒,一路尖叫;一路左攙右扶,一路歡笑。
我雖然身體單薄,畢竟是男生,總是極力保持身體平衡,以免身邊女生尷尬。曾同學應該就是這個場合認識的吧。
我與達·芬奇的審美相去甚遠。曾同學有蒙娜麗莎的微笑和單眼皮,最讓我無法說服自己的,是她也像蒙娜麗莎一樣——似乎沒有眉毛。
這些,並沒有影響我對她的好感,只因為她姓曾,與母親同姓。不僅如此,她竟然是曾家老屋的人——曾家老屋是祖母的孃家,我祖母也姓曾。
父親十七歲時,祖母就去世了。小時候經常聽母親對父親說:“嗯的媽要是待,幾好哦!”因此,雖然我的生命與祖母沒有任何交集,但意象裡,卻有祖母的強烈存在。
灣裡若有婆媳不和,母親總是好心相勸:“婆媳合的是前世修來的福哇,媳婦有個婆婆幫忖,不曉得幾享福。婆婆有個媳婦傳後,喝口涼水也潤貼!”
1959年全國大修水利,像母親這樣的小腳女性也是徵用的勞力。母親帶著還在吃奶的二哥,隨著勞工大潮,來到夏家寺水庫工地,挖土挑土。我不知道母親那個被完全折斷、緊貼腳掌的小趾頭,是怎樣承受得住這超強度的勞作。
一次,母親給二哥餵奶,從工棚裡出來,就是遲到了幾分鐘,帶工的隊長硬是不讓母親吃晚飯。可憐的母親餓了一夜,第二天還得照常去挑土。
其時,父親被分配到了另一處工地,家裡尚有二歲的大哥,四歲的二姐,八歲的大姐。八歲的孩子能做飯就不錯,可大姐還得照顧弟妹的吃飯、穿衣、睡覺。
也許是母親備留的食物吃光了,大姐帶著弟妹,手拉手去外婆家。我家離外婆家只有三里地,但必須趟過一條小河,走過一條崎嶇山路,穿過一個村莊。這對於二歲到八歲的孩子來說,不亞於一次艱難的長征。
大姐依次把大哥二姐背過河,慢慢走過寂靜的山路。路過村莊時,為了不受那個村莊孩子欺負,大姐拿著小樹枝,與別人鬥狠。今天的大姐年過古稀,在我的印象中輕言細語、膽小如鼠。無法想象當年的大姐為了弟妹,是怎樣超然發揮生命的潛能?
時隔多年,每次講到這段歷史,母親總忘不了感嘆一句:“要是有嗯的婆婆待,不曉得幾好!”
凡此種種,讓我在內心,對從未謀面的祖母,有著無限的懷念。也許,如果有祖母在世,哥哥姐姐童年的苦難會減少許多;也許,如果有祖母在世,母親的生活壓力,也會得到一些緩解。
曾同學做夢也不會曉得,我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只因為她姓曾,是曾家老屋的人,是我唯一接觸過的祖母孃家人。人的情感世界有時是很怪異的,連我也不認為曾同學與我濃厚的親情,有什麼必然聯絡。
快畢業那陣子,她拿著本子要我寫點文字,作為十七歲生日紀念。這是我第一次給一個晚屆女生留言,一起來的還有她的同桌鄭同學。
贈鄭同學
讓我們裁幾片白雲,
裝訂成一冊集影。
用天邊彩霞的神韻,
請雄鷹為我們
繪出一幅奮鬥的圖景。
或者,抽出一束晚風,
輕輕縛住
明天記憶的鐘。
讓夏天長長的柳絲,
來撥動昨日的夢。
或者,以灄水之源,
作為我無限的祝願,
默默流向南端。
每一輪波浪掀來,
都是我對你的看探。
鄭同學是那種非常漂亮的女生,應該算是下一屆的屆花吧。
學校女生喜歡結對子,一般自帶光環的兩個女生,是結不成對子的。鄭同學與曾同學就是一對互補性很好的朋友,我們才有幾次見面之緣。那次給曾同學留言,也順便寫了幾句給鄭同學,算是一個紀念吧,不負同學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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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城北授權印象黃陂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