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珍存的唯一--清真化覺寺訪古

作者：馬有常

太陽出來不久時分，我們已到寺院。青色的牆壁，青色的屋頂坦露著遠久的歲月風塵。碎青石子墊鋪的人行道，鑲砌的房屋臺階，踩在腳下，是返回歷史的路嗎，原始的真境瞬間驅散了我曾經歷的紅塵時囂。突然周圍一片高樸，靜幽的世界。那口古井的轆轤，繩索，和它的小屋青磚，石階古得使人凝息。忽而使我想起許多現代建築物，無論怎樣仿古也不如眼前精緻的真古。

走進第一進大門，東牆為青磚刻雕的花壁，雖然歷經歲月的風剝雨蝕，藝術景象卻像鮮花盛開的早晨，富有魅力。院中高聳著一座“木牌樓”，簷飛角翹活像欲飛的鳥雀，木椽橫排豎穿，層疊交錯，像一首繁體文字寫成的律詩。空靈而莊重，如果說建築是學問的結構，木牌樓是文化的註解，飛動之美突出了建築學上的智慧，其中的玄哲喻示後人俯首務實求真。

“五間樓”二門進去，二進院中心迎面高懸一方石刻，上書“天監在茲”，雕龍碑樓在後兩側，碑樓前有兩處碑文，是明萬曆34年（1606年），乾隆32年（1768年）《赦修清真寺碑》。歷史瞬間像血肉之軀，讓人神心融於其中，撲來的古馨委實有味，催人情思沉澱與7世紀，追慕大唐盛世，一個多元文化構成的文明時代。

“道法參天地”為米芾手跡。“赦賜禮拜寺”為董其昌墨跡，二位大師非阿拉伯遷士，但其覺悟達慧的起點。從認識到明哲，有文化同源的張力。是他們理解化覺寺，和文明深蘊的古都。

三道門與西側的垂花門相連，據寺裡一位穆斯林先生介紹，三道門為“赦修殿”，是化覺寺最早的禮拜殿。石碑書法有阿、漢、波斯文墨跡，蒼勁樸拙，雖歷經風雨，但藝術魅力依然嶄新。其中漢語《長安禮拜寺天相記碑》，阿文“月碑”為寺內珍貴文物之一。

寺院人來人往，沒有喧譁，沒有話語，也許歷史文化的厚重，或許建築學上的奇觀，使寺院充滿肅穆。也許任何吸引力都會讓人不動聲色，只有照相機響聲不絕，也有互相打著手勢低聲細語，認真如痴，化覺寺處處是直露的，沒有神秘的面紗，但它的清幽在大都市裡顯然特殊，空淨若大宇開闊，清靜如無凡音。

“省心樓”椽木層疊，八角置頂，綠磚遮簷，似樓非樓，像亭非亭，肅然矗立。優秀的文化沒有衝突，阿拉伯文化與東方文化交融凝結在“省心樓”上。修身必先清本，清本必先淨源，反省需從靈境的源頭上自我審視，覺悟是放下凡心，誠然自治人生秩序，作為是誠懇的自我改造。

從“連三門”進去，是化覺寺第四進院，前院中間一亭，高逸，空靈，它不像皇家園林中的休閒亭，也不像名山佳亭，又不像西子湖畔“集賢亭”，北京的“陶然亭”。這座亭以“鳳凰”取名，鳳凰本有超脫的境界，高潔的靈性，“鳳凰亭”在此只有鳳凰的景緻，超然的氣質，是中阿文化的珍存，經典的創造力，

我邊走邊瞧，眼前琉璃瓦碧波泛動，夕陽下耀眼眩目。明柱花雕，氣勢恢宏，像一位哲人安守著院庭的古樸恬靜。這是化覺寺的禮拜殿，殿前花欄圍護，靠著右側門口一位穆斯林正讀《古蘭經》。我走進禮拜殿，眼前牆壁阿語經文佈置，書體為“庫法”。走進殿庭“能有有有”，“欽若昊天”，用心一瞧，但其言盡意遠。明成祖赦語的牌匾，是為了保護寺院。那些石刻的碑文，歷代帝王，文人墨客留下的筆跡，其情其理都為了人類明確“化覺寺”的文化意向，時空漫漫，只需你考慮前景，不容你回返從頭起步。

寺月臺外南牆處的“六月雪石”，“日昃盤”、“清宮石”……景觀各異，都顯得高樸，給寺院增添了遠致。

世事滄桑，物順時遷，與化覺寺有關的那些人物已經遠去，它歷經千年的風雲變幻，卻風姿如故，它是世界唯一的，中國園林風格的清真寺院。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伊斯蘭文化融合的建築物。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伊斯蘭文物之一。

考古學家，歷史學家，建築學家，中外相關學者探訪，為它原始建築的完好而稱奇觀。

遊人站在某一處景點，照相選景，有人用筆記錄。有人在為它的史源低語討論，爭議著。歷史好像正面淡化了文字記實。也簡化了固定的時期。只有公元7世紀阿拉伯，波斯人與中國友好往來的史記。

據《西安府志》記述化覺寺建於明洪武年間。寺院碑石文字記載，化覺寺始建於公元742年，即唐天寶元年。

要從伊斯蘭教傳進中國說起，清真寺因人而生，穆斯林較集中的地方必須有清真寺。相關史學可取得共同的史源認定。

隋末唐初正是阿拉伯文化繁榮時代，也是半島伊斯蘭文明鼎盛的時期，大食國人，波斯國人在中國外交活動，經商往來的歷史事實不可否認。

公元622年，阿拉伯政教合一的體系形成，唐貞觀時代，大食國與大唐的外交，文化，經商友好往來日漸頻繁，穆斯林開始在中國沿海一帶定居，阿拉伯文化的傳播在中國已產生。

唐高宗永徽2年起（651年，伊斯蘭曆29年），阿拉伯執政的第三任哈里發奧斯曼派遣使者來訪大唐，此後曾有30多次的訪問，波斯國（今伊朗）派使者來訪20多次。阿拉伯外交，文化，商貿人士開始在中國居住。唐都長安各界穆斯林居住者比較集中，清真寺的修建沒有質疑。不論簡易豪華，化覺寺的初步形成是必然的。因為穆斯林與清真寺存在著不可分割的文化關係。

由於波斯，大食兩國商人，外事人員逐漸增多，唐天寶元年（公元742年）化覺寺的修建，擴建是必然的。

公元755年“安史之亂”，757年唐玄宗向阿拉伯帝國求援，阿拉伯派兵助唐平定了安史之亂。之後，一些官兵留在中國，有些定居長安，化覺寺在這個時期的擴建也是可定可信的事實。之後歷代的不斷擴建，增建，維修，構成寺院的完整性是不爭的史實。

我在凝神中，隨行的司馬秦劍先生說，我們馬上要走，有事要處理，下次再來。我才覺得時間真的很貴很短，我像走馬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