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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鷹與詩人

作者:黎荔

飛鷹與詩人

夜來讀詩,藏地詩人張子選。

讀著讀著,好像跟著張子選一起入藏,行於雨水打溼的蘆葦叢邊,行於高遠澄澈的蒼穹之下,身邊沒有一個相熟的人,放眼望去皆是草原,伏著身子的牛羊,風從遠方吹來,在藍得透明的天空中,有一隻鷹在飛翔,它飛得那麼高,白雲緊貼著它的翅膀。那種讀詩的過程,就像一場孤獨的修行,看看天地,看看牛羊,天高地迥,山長水遠,卻仍有難平意,糾纏不清的,四處亂撞也找不到出口的,一種天地之間的無名的痛苦。

西北偏西

一個我去過的地方

沒有高粱沒有高粱沒有高粱

羊群啃食石頭上的陽光

我和一個牧人相互拍了拍肩膀

又拍了拍肩膀

走了很遠才發現自己還是轉過頭去回望

心裡一陣迷惘

天空中飄滿了老鷹們的翅膀

提起西北偏西

我時常滿面淚光

——張子選《西北偏西》

“羊群啃食石頭上的陽光”,“天空中飄滿了老鷹們的翅膀”,這是西部高原上生命的形象寫照。這首《西北偏西》是張子選在上個世紀80年代寫的。只用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副蒼茫西部的畫面,它靜謐,無言,詩人濃重的情感和內心衝突隱藏其中,卻無法用任何畫筆描繪出來,因為它只屬於詩的意境。鷹飛,盤桓於無我之境,又像是棲落於生死之外,如同俯臨眾生的諸神。而人間的浪子與牧人,還有啃食石頭的羊群,在六道輪迴中熬著熬著,心裡瀰漫著迷惘。讓人想起海子的詩句“秋天深了/神的家中,鷹在集合/神的故鄉,鷹在言語”,被視為神的鷹,在九萬尺高空俯瞰人世,站在一種生命的高度,冷眼旁觀著人世的悲喜浮沉。

飛鷹與詩人

飛躍險峰,穿越烏雲,鷹是一把斧頭它開劈了天空。

大地遼闊,晴天朗日,鷹在盤旋的風之上曬著它靜靜的飛翔。

我真喜歡張子選的詩,詩裡有一股天地遠行的味道,如同一顆石頭扔出去翻滾著不知所蹤,如同一隻鷹掠過天際飛成天空的傷口,如同一個鷹一般的男人建造了一個荒巢岩石的家。

一隻鷹,也可以說一個詩人,高踞于山之巔,定睛遠眺,靜若處子,強如磐石,它守望的身軀,給山以一種新的高度。在那山之巔,它從湧動的氣流中探取訊息,擷取每個來自四面八方的音節。這世界正奏響一場宏大的交響!它聲聲入耳,卻不為所動。只有興之所至,在高空中的自由盤旋,一對強勁的翅膀,有時牽引著狂風暴雨,有時馱負著陽光白雲。

飛鷹與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