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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教堂的不解之緣

我與教堂的不解之緣

圖/文:梁衛平

我沒有宗教信仰,但在我的人生成長過程中,卻和教堂有著不解之緣。

(將軍廟街天主教堂正門)

將軍廟街天主教堂幼兒園

6歲那年冬天,我跟隨父母來到濟南,被送到了一所教堂後院的幼兒園。當時這個幼兒園叫“運動域”,為啥叫這個名字,不知道。它坐落在老濟南城內將軍廟街天主教堂的東北角,是教堂修道院的一隅。

初進這所與眾不同的幼兒園,感到一切都很神奇。幼兒園與修道院一牆之隔,園門不大,是向街面開的。從裡面看不到街上的風景,卻能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修道院裡,看見經常有穿著黑裙袍的修女在院裡走來走去的情景。

(天主教堂修道院外牆)

幼兒園天花板極高,窗戶細高狹長,五顏六色的花玻璃,把走廊和房間遮掩得有些黑暗。活動間是一個寬闊的大廳,大廳兩邊有若干個班級的寢室。寢室的房門呈拱形,隔音很好,門一關上就好像掩蓋了無數的秘密,開啟就能聽見孩子們嬉笑打鬧之聲。

因為孩子不是太多,孩子們在廳裡活動並不擁擠。但是為避免互相打擾,各班上課做遊戲都安排在各班的寢室裡進行,如果有大範圍的活動,就錯時到大廳裡進行。幼兒園沒有院子,需要活動便透過一個小門到修道院的院裡或走廊上散步,時間較短,而且阿姨不准我們大聲說話、叫喊或打鬧,彷彿怕驚動了什麼。

(修道院內)

到院子裡排隊散步的時候,常常會碰到一些修女在院子裡走動,只要是三人以上,她們都會列隊而行,來去匆匆。看到散步的孩子,她們總會頷首微笑地看著我們,不說話也不停下。而嘰嘰喳喳的我們則頓時鴉雀無聲,用崇敬和信賴的眼光目送她們擦身而過。

我們都穿園裡統一發的白兜兜,前胸寫著幼兒園三字。圍著白兜兜的孩子和穿著黑裙袍、戴著白頭巾的修女們,在那寧靜潔淨的庭院中,形成一道特殊的風景線——用眼神和表情來交流平等、和諧和博愛。當然,很多年以後我懂得了,為什麼很多教會熱衷於辦醫院、辦學堂、辦幼兒園這樣的慈善事業。

(修道院後牆)

絕大多數孩子是住園的,週末下午才會被父母接走。冬季,阿姨每天把我們帶到院子裡曬會兒太陽。夏季,阿姨會每天給我們洗澡換衣服。泡在大木盆溫熱水中,我常常仰頭看著美麗的天花板,昏昏欲睡。有調皮的孩子會衝著屋頂高喊一聲,空洞的回聲讓人感到遙遠和恐怖。幸虧孩子們都在一起,否則,一定會有膽小的孩子嚇哭了。還有些淘氣的男孩在水裡戲水打鬧,直到阿姨強制擦身穿衣才肯罷休。

每週上午都會有幾次聽到從修道院傳來的誦經聲,那是修道院在做禮拜。當時年齡小,不懂宗教音樂的韻律和內涵,只覺著唱詩班那悠遠沉穩的歌聲是那麼好聽。現在想來,用天籟之聲比喻,更恰如其分。有時也能聽到修女彈奏鋼琴,曲調既非經常聽到的讚美詩,也不是西方的詠歎調,而是低沉舒緩,委婉幽怨,似乎在傾訴對命運和世事的不公。每逢此時,很多女孩都會靜靜地側耳傾聽,或趴在窗戶上尋找彈奏者的身影。

(山與海酒店門口,原幼兒園大門)

多少年過去了,這個“運動域”幼兒園舊址,幾易其主,現在由一名80後年輕天主教徒在這兒辦了個“山與海文化酒店”。門面依然那麼小,大廳依然那麼深,天花板依然那麼高,花玻璃照舊,拱形門安在。所不同的是,牆上貼滿了西方油畫,五顏六色的飾物佈滿廳房的兩側,若干茶座擺放規則,大紅燈籠顯示著喜氣。這是一個多麼充滿宗教氣息又溫馨可愛的酒店啊!此情此景,讓我不由得想起60年前這裡的情景,感慨時代的變遷。

(山與海酒店內景)

經二路濟南市基督教青年會

8歲那年我上小學二年級,參加了市少年業餘體操班,在皇亭體育場訓練。後來因露天場地條件太差,體操班訓練搬至經二路67號濟南市基督教青年會。

(基督教青年會)

這裡原是一所神學院,沒有教堂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尖頂樓房,主要建築是三層平頂樓房,比普通民宅樓房高一些。從外面看似無特殊之處,進到樓內則大不同。一進門就是個大廳,是神學院講課誦經或開會的重要場所。大廳天花板極高,中間有像通風口結構的天窗。廳堂很寬大,粗壯的柱子林立,拱形的門窗和教堂相差無幾。我們練功用的墊子、跳馬箱、平衡木和高低槓等設施就安置在大廳內。

由於大廳充滿神秘而肅穆的氣氛,每逢訓練時,只有教練訓導和學員們起落墊子的聲音,誰都不敢大聲喧譁和笑鬧。大廳內有木製的樓梯,偶爾壯著膽子爬到二樓,能看到一間間同樣是拱形門的教室,裡面有人在講學。有多少人在聽課,我們從來不知道。在此訓練了兩三年時間,每天下了課就趕緊出門往家奔,沒有好奇和多待一會兒的慾望,也沒看出哪些是神職人員,因為他們的著裝與常人無異。

(青年會樓梯)

當年的基督教青年會,現在是濟南基督教協會宣傳教育培訓基地。2017年4月當我再度踏進這裡時,充滿了探索每個角落的衝動。鐵質的欄杆大門,顯然經過修繕,但依然保留著西式的遠古風格。那棟三層平頂樓仍然迎門而立,雖然外牆粉刷一新,掛的牌子換了,但它依然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樓房。除了我們訓練的大廳被隔成多間小屋用作辦公室,其他的內部結構基本沒變。

粗大的立柱就杵在辦公室的中央,顯得那麼不協調不般配不雅觀。但那是歷史的見證,是我幾百次苦練流汗的運動場。穿過熙熙攘攘來參加培訓活動的人群,我踏上了52年未曾謀面的木梯。臺階已斑駁陸離,每踏一步都有絆腳摔倒的危險,但我依然爬了上去。辦公室的姑娘告訴我,近幾年來,每年都會有一些非教徒的老年人到這裡來追憶過去的歲月,上樓下樓,摸摸門框和扶手,拍攝他們的記憶,留下往日的夢想。

(青年會二樓俯視)

後宰門街基督教堂

1969年1月的寒冬,我家被迫搬到後宰門街西頭的基督教堂院內,住在教堂北面,原先牧師的宿舍。這個宿舍從牆外看不出什麼,走到正面便可看出與普通民居的不同。牆體厚,有一米多高的石砌牆,非常結實。窗戶是細而長的落地窗,窗臺低而寬,能放一臺電視機,很像現在新型樓房的飄窗。

(後宰門教堂)

因為“文革”期間宗教被禁止,這座教堂被隔成若干間,成了住家。想想房子那麼小,而空間那麼高,陰冷陰冷的,住在裡面是何感覺?不是教徒卻天天守著教堂,是一種什麼滋味?多虧院裡的9家住戶和諧相處,團結友愛。誰家有困難有矛盾有急事有疏忽,必有鄰居幫忙協助,鼎力解決,讓院裡每家每戶都不因教堂的存在而感到生疏和畏懼。

出了小門,就是曲水亭街的那條河,旁邊就是赫赫有名的百花洲。冬天,肆虐的北風毫無阻擋地掠過百花洲,吹進教堂院子,冷得人直髮抖。夏天,垂柳輕拂,泉水清澈,教堂被一片花團錦簇所包圍。寂寞時,便搬個凳子坐在門口,看著過往的行人和市井百態。煩悶時,便提步在後宰門街、曲水亭街或百花洲邊走一走,解脫焦慮,忘卻心結。我想,這與基督教徒們到這裡來誦經禮拜,請求主的引領和寬容,可能具有同樣的意義和效果。

(後宰門教堂牧師樓)

1985年,國家恢復了宗教自由,教堂又開始迎徒納客了。當我離開朝夕相伴,日夜為伴16年的這座教堂,除了對溫馨生活的不捨和依戀,還是依戀和不捨。

2017年夏,我尋訪了將軍廟街修道院幼兒園舊址,再一次參觀了經二路濟南基督教青年會,重新滿懷深情地徘徊於正在修繕的後宰門基督教堂外,我心裡一遍遍唸叨著:我不信仰上帝,上帝卻把我和它們聯絡在一起。

(後宰門教堂)

“老濟南文化傳承者”特約作者原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