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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特爾諾沃:記錄保加利亞歷史的山城

大特爾諾沃:記錄保加利亞歷史的山城

阿森王朝紀念碑與老城。

大特爾諾沃:

記錄保加利亞歷史的山城

文、圖/葉克飛

發於2021。6。21總第1000期《中國新聞週刊》

沿著保加利亞北部地區盤山公路兜兜轉轉,蜿蜒的烏爾·拉科夫斯基大街出現在眼前。這是大特爾諾沃的穿城大動脈,路旁建築林立,多半是酒店、餐館和商店,是老城最熱鬧的所在。

大街上那些直面山谷景緻的酒店非常有趣,別處酒店多半一樓是大堂,二樓以上是客房,這裡卻是一樓大堂,負一樓以下是客房。這是因為它們多半沿山而建,或者說沿山而“掛”。大特爾諾沃老城位於查雷維茨山和特拉佩濟察山上,並在歲月變遷中連綿相接,揚特拉河蜿蜒其間,房屋依山而建,遠望仿若掛壁。

早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大特爾諾沃一帶就已有人類定居,是保加利亞最早的人類聚居地之一。

12世紀末,保加利亞人擺脫拜占庭帝國統治,建立保加利亞第二王國,定都大特爾諾沃。這座山城隨後被建成保加利亞最堅固的要塞之城,也是政治、經濟、文化和宗教中心。

伴隨著拜占庭帝國的衰落,大特爾諾沃發展為巴爾幹半島第二大城市,僅次於君士坦丁堡。可惜到了1393年,奧斯曼帝國征服保加利亞,大特爾諾沃在堅守三個月後淪陷,城鎮和宗教建築焚燒殆盡。

此後幾百年間,大特爾諾沃乃至保加利亞一直在奧斯曼帝國統治之下,幾度起義均告失敗,直至19世紀70年代才重獲新生。1878年,新的保加利亞大公國成立,再次定都大特爾諾沃。次年,在大特爾諾沃召開的保加利亞第一屆國民議會透過該國首部憲法,並決定遷都索非亞。

如今的大特爾諾沃,仍隨處可見奧斯曼帝國的遺痕。帽子屋頂和立面窄窗,會讓人想起阿爾巴尼亞的千窗之城培拉特,還有今日的伊斯坦布林。至於外牆的五顏六色,則是典型的巴爾幹風情。

大特爾諾沃:記錄保加利亞歷史的山城

舊時城門。

以烏爾·拉科夫斯基大街為起點探訪大特爾諾沃,可分為一下一上兩條路線。向上路線穿越舊城,經過起伏山路直抵查雷維茨城堡,是老城的核心路線;向下路線比較冷門,卻是仰望老城顏值的最佳去處。

離開烏爾·拉科夫斯基大街,就離開了老城的喧囂。向下的路兜兜轉轉,每一個拐角都十分清幽。擺攤的賣書人將書一本本擺在路邊花壇的石基上,一路仿似隨書而行。

大特爾諾沃:記錄保加利亞歷史的山城

書攤擺了一路。

山腳下便是揚特拉河,兩岸是茂密樹林,滿目青翠。這一片沿河綠地被闢為馬諾菲爾德城市公園,也是大特爾諾沃的綠肺。一座石橋橫跨河岸,過橋便是大特爾諾沃的地標之一——阿森王朝紀念碑。

紀念碑位於被揚特拉河環繞的一塊空地上,造型如長劍,直指天空。碑下四位躍馬縱橫的騎士,分別是西奧多·彼得(即彼得二世)、伊凡·阿森(即阿森一世)和卡洛揚,還有阿森之子伊凡·阿森二世。正是在他們的帶領下,保加利亞於12世紀末擺脫了拜占庭帝國統治,開創了輝煌時代。

西奧多·彼得與伊凡·阿森出生於富裕的牧羊人家庭,他們率眾在保加利亞東北部發動起義,擊敗拜占庭駐軍,成功建立保加利亞第二王國,開創阿森家族掌控的“阿森王朝”時代。在彼得與阿森之後接任的是他們的胞弟卡洛揚,再之後則是伊凡·阿森二世。也正是在阿森二世執政時期,保加利亞王國達到全盛,疆域由黑海延伸至愛琴海與亞得里亞海,是當時巴爾幹半島第一大國。

站在碑前抬頭仰望,層層疊疊的大特爾諾沃老城坐落於山谷之間,一格格窄窗如同眼睛。密密麻麻的樓宇間隱藏著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石階小路,將整座山城連為一體。

其中最值得流連的街區,當屬夏希亞街,也是薩默沃德斯塔市集所在地。19世紀,隨著城市的發展,薩默沃德斯塔市集漸漸形成,成為周邊村鎮民眾售賣蔬菜水果、肉食芝士、糕點蜜餞和果醬等農產品的聚散地,繼而發展為大特爾諾沃的商貿中心。

大特爾諾沃:記錄保加利亞歷史的山城

薩默沃德斯塔市集。

如今的市集仍然聚集了大量日用品店鋪,但對於遊客而言,它已然演變為一個囊括百業的手工作坊聚集地。石板路兩側的建築相容不同時代的風格,雕花立面和典雅迴廊交錯。一間間臨街鋪面裡,是鐵匠、木匠、皮革匠、裁縫、陶藝師、麵包師、木雕師和聖像畫師們的舞臺,記錄著每一門手藝的傳統。即使什麼也不買,靜靜站在一旁看手藝人們工作,也是極有趣的體驗。

呈弧形的石板路盡頭,是老城裡的居民區,也是極清靜的街區。由石塊砌成的陡峭坡道上,外觀各異的民宅高高低低。不過更吸引我的是腳下綿延山谷,幾乎見不到裸露的土地,樹林沿山坡延伸至山腳,大片民宅沿河而建。遠處的一個個山坡上,有殘舊塔樓與城牆,都是舊時軍事要塞遺蹟,作為天然屏障的峭壁與人工修築的防禦設施融為一體,可見舊時輝煌。如今,這裡是考古學家極熱衷的所在,陸續發掘出大量遺址和珍貴文物。當然,相比這些山頭上的考古遺址,更遠處那座城牆依山勢蜿蜒,佔據整個查雷維茨山的宏偉城堡才是遊客最熱衷的目標。

從老城所在的特拉佩濟察山到城堡所在的查雷維茨山,雖不過一兩公里腳程,但一路高高低低並不易行,好在滿眼綠意和寧靜街區,大大縮短心理距離。城堡前的石板棧道帶著歲月痕跡,一塊塊石料砌出滄桑感。建於山前,兩側便是峭壁的城門,舊時足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三面環水的城堡地勢,更是易守難攻。千百年來,城堡曾被色雷斯人、羅馬人和拜占庭人輪番佔領,並逐步擴建。在保加利亞第二王國時期,城堡規模已經達到400多間房屋和18座教堂。可惜在抵抗奧斯曼帝國軍隊時,城堡幾近焚燬,只剩斷垣殘壁。

如今我們所見到的城堡建築是上世紀修復的成果。因為當年的大特爾諾沃是總主教所在地,城堡內最搶眼的便是總主教的昇天教堂,教堂內的壁畫與眾不同,極具奇幻色彩,還有奇妙的立體感。

站在教堂外的護牆邊遠眺大特爾諾沃老城,來時道路沿山蜿蜒,大片紅瓦屋頂延綿向遠方。這些道路與建築,隱藏著大特爾諾沃的歷史,也隱藏著民族的獨立史。其中,伊萬·阿森二世下令修建的聖四十人教堂,紀念著在1230年克洛科特尼察戰役中為國捐軀的戰士。在一條內街中與清幽別墅相鄰的弧面建築,則是1879年制憲會議召開之地,見證了保加利亞擺脫奧斯曼帝國統治、再次獨立的關鍵時刻,如今已被闢為文藝復興與制憲議會博物館。

保加利亞的民族獨立來之不易,1872年,保加利亞民族解放運動領導人瓦西爾·列夫斯基被奧斯曼帝國當局逮捕,並在大特爾諾沃遊街示眾,次年遇害,年僅35歲。傍晚,我再次回到烏爾·拉科夫斯基大街,在喧囂中走向大街盡頭。在一個隱秘角落裡,瓦西爾·列夫斯基的雕像被草木環繞。被捆綁的雕像形象,正是以1872年的遊街示眾為原型,下方刻有瓦西爾·列夫斯基的名言:“如果我贏了,整個國家都贏了;如果我輸了,只輸了我自己。”

這就是先行者的覺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