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人世間》：餘秀華，我走得很穩，是塵世的路太坎坷

來想象一下，一個農村的，殘疾的女人，會遭遇什麼樣的命運。肯娶她的只有底層的，更底層的男人。如果是天性駑鈍，也還好，就可以不知道自己的悲劇，自得其樂，就像喝醉的人摔倒了也不會受傷。可偏偏又智力過人，是省象棋隊隊員。

農村並不比城市更文明，反而離叢林法則更近，這個女人就眼看著村裡的一個無賴抓了跑出院子的兔子，割了喉嚨，提著耳朵揚長而去。在無賴的眼裡，離開了你家院子的兔子，就不是你得了，“你喊它一聲它答應麼”？

農村繁重的體力勞作，粗糙的只夠生存的物質條件，殘疾的身體，性情乖戾的男人，活得悲切，又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悲切。這就是她的命運。就是在這樣的命運裡，她在寫詩。”如同你輕輕地招手，我便押上了自己的一生。“

這些詩句誕生的壞境，和詩句本身形成強烈的反差，環境越是粗陋，黑色，鄙俗，詩句就顯得潔白，精緻，輕盈。好像這種環境就是要告訴世人，現實有多麼不堪，多麼沉重，多麼粗糙，而那些詩句的存在就是要告訴現實，詩歌有多麼誠懇，多麼使人感到安慰。

我不曾像她這樣被命運拋棄，被古老的敵意擊中，也沒有像她這樣吞下苦果，又孕育出花朵。幸運的是，我讀到她的詩歌，支撐她走在人間的柺杖，也可以支撐我，從廣泛的意義上說，誰不是走在搖搖晃晃的人間呢，困境才是人間的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