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難忘的中秋節01
又到了考驗母親刀工的時刻了！
母親拿起菜刀，微微皺起眉頭，菜刀在空中比劃了半天，手起刀落，“啪”“啪”，一個不算大的月餅被切成四份。
照例，二姐衝我努嘴：你老小，你先挑吧！
自己咧著嘴傻笑：當老小就是沾光，挑就挑。
四塊被分得很均勻的月餅靜靜地躺在案板上，自己左瞅瞅右看看，倒吸一口涼氣：母親刀工真好，肉眼居然分辨不出來哪塊大？哪塊小？
你真磨嘰，隨便拿一塊不就得了！大姐發話了，手伸向其中一塊月餅。
自己眼疾手快，從她手下拿走本該她“相中”的月餅：我就要這一塊，不挑了。
母親被三個孩子搶分月餅逗笑了：三個饞貓，誰也不知道讓著誰。
小心翼翼把月餅捧在手心裡，生怕再掉個月餅渣渣兒損失分量，端詳了許久，卻捨不得把它送到嘴邊……
02
忘記是哪一年，自己還小，家裡剛蓋了新房，欠了外債，父母著急還錢，一切節省開支。
自己眼瞅著掛在牆上的日曆牌，已經翻到了中秋節那天，鼓起勇氣，對母親說：娘，今年中秋節，還沒買月餅呢。
“哎！窮人就怕過節啊！”母親嘆完氣後，並沒有說什麼。
父親見狀，一旁開了口：今天中午我早點收工，去集上買兩條魚，給孩子們買點水果，買幾斤月餅啊？
母親掌握著家中的財政大權，她知道每年中秋節，父親必買兩條大魚，一條給奶奶，另一條全家燉一鍋，當然魚湯必須要多，這個不能省。水果買點便宜的，一塊錢一大堆，也能說得過去，至於月餅卻犯了難：三餓狼似的孩子，要是敞開肚子吃，沒個三五斤怎能解饞？可這外債已經答應大姨，今年一定還清。
“就買一斤吧，最便宜的那種：青絲玫瑰餡的。”母親發了施令。
與自己期待的結果相差甚遠，心裡雖不高興，但嘴上還安慰了母親：太好了，這麼多好吃的！過節真好！
03
中秋節正巧趕上週日，地裡的棉花開得正旺，早晨母親做熟了早飯，去偏房雜貨鋪裡，開始翻騰她的百寶箱。
起床吃完早飯後，院子裡已經擺上母親從偏房收拾出來摘棉花的布袋，五花八門，有化肥袋子做的，有洋布做的。
看，專門給你倆新做的！既結實又好看。母親拿起化肥袋子改良的口袋，讓我和二姐看。
大姐開玩笑說：娘，你真偏心眼，她倆的口袋明顯比我小很多，一次裝不下多少棉花。
母親卻笑：好苗不愁長，太沉了勒腰上疼。
父親已經開著手扶拖拉機出來，今天要去最遠的一塊農田摘棉花，比上學的路還長，接近三里地。
上車，都上車，給你們放上馬紮了，還有褥子，想坐啥坐啥！父親永遠笑呵呵的看著我們。
母親已經推上腳踏車：我先走，你們灌上開水，別磨嘰，路這麼遠。
04
開車的一身土，坐車的顛屁股，這句話是對手扶拖拉機最貼切的形容。開到最大檔居然還不如腳踏車跑的快。當然也不能跑太快，農田路上去地裡幹活的人多。
到了自家地頭，對於農活已相當熟悉的我們，不用父母操心，低頭摘棉花。
當然，因為過節心裡總會高興許多，想起好吃美味的月餅，嘴裡哈喇子直流。
等一年盼一年，才會吃上幾次月餅。
母親放心不下父親，她怕父親不會議價，還是她提早收工去集市買來過節所需的東西。
中午回家看到桌子上一小包月餅，數了數，就五塊。
手伸向月餅，母親眼疾手快，搶過來：晚上吃，就這麼幾塊，再等等。
05
又經過難熬的一下午，照例去地裡摘棉花。
中秋節對於農民來說，沒有詩情畫意，日子該咋過就咋過。
低頭看著雪白的棉花，偶爾抬頭看看一望無垠的藍天白雲，秋高氣爽的日子沒有任何不同。
而到了傍晚夕陽西下時，農田裡幹活的人們開始吆喝著：回家啦，收工了，今兒過節呢！
我想：若不過節，不到天全黑下來，誰也捨不得離開！又想起家裡那一包月餅，在櫥櫃裡等著自己，抓緊摘完最後一壟棉花……
06
十五的月亮已經升起來了，院子裡已擺上桌子，飯桌上的菜比平常要好一些，但無論好壞，勞累的生活會讓人感覺任何飯菜都是香的。
終於等到吃月餅的時刻，母親卻只拿出來一個月餅：一斤就五塊月餅，咱省省吃，秋收的日子長著呢，把它們留在最累的時候解解饞。
父親擺擺手：太甜的東西我吃不了，你們幾個分吧。
母親有多次給我們分東西的經驗，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她眼裡，平均分配是最公平的。
就這樣，一塊小小的月餅拿菜刀被分成了四份，最後拿到手裡，那麼小，卻又那麼誘人。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久久綻放，看著天上升起的明月，姐姐說：快看，快看，月亮裡有人，有樹，有兔子……
自己睜大雙眼尋找，在月亮朦朧的畫面里居然真看到了許多景色。
姐姐們已跑出院子，和她們在屋後、街道邊，樹梢上、小河邊去尋找許許多多不同的月亮。
已上初中的大姐背起了古詩：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和二姐著急問：這是誰的詩，寫的真好。
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等你們上初中也會學。
我們現在就想學，你背一句我們學一句。
美好的詩歌總是讓人很快學會，在這中秋節應景的日子裡，不大一會兒，就與姐姐們在月光的照耀下，輕鬆的背出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聲音穿透了寂靜的夜，穿透了整個童年，穿透了半個人生……
又讓我在今年中秋節，想起那難忘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