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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好,都是我裝出來的

過得好,都是我裝出來的

配圖 | Tasha Marie

早上起床後,我發現手機收到一條微信。

資訊來自我朋友榛子。

內容是一堆亂碼的東西,語序混亂、不知所云。

基於我對榛子的瞭解,我猜測大概因為她又喝醉了,才會有這條資訊的存在。

果然,沒多久,榛子就發給我另外一條資訊:

“我昨晚又喝醉了。”

我捧著手機,看著她給我發的這條資訊,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

榛子其實特別討厭酒,她覺得那種又苦又辣的東西,簡直是對人類味蕾的一種侮辱。

但她卻很愛醉酒,因為醉酒是她逃離世界的一種方式。

榛子的這次酒瘋,受牽連者除了我,還有她的上司和前男友。

榛子藉著此次酒瘋,給她上司打了電話,氣憤地控訴了上司的親佞遠賢和有眼無珠。

打完洩憤電話後,榛子給那個忘不掉的前男友發了無數條簡訊外加幾張迷之角度、涕淚橫流、妝容盡毀的自拍。

她給我發信息,是想跟我炫耀她做了兩件揚眉吐氣的大事。

做完這些後,榛子倒頭就睡,睡了一場近日以來難得的好覺。

榛子酒醒後假惺惺地在朋友圈裡懊惱了一下自己的瘋狂行徑。

轉頭就發微信跟我說:

“喝醉真是太爽了,撒酒瘋簡直大快人心。”

我雖然一直不喜歡喝醉酒耍酒瘋的人,但對榛子,我卻一點都討厭不起來。

因為我知道,她平時過得太壓抑,只有喝醉後,她才敢做自己。

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榛子給我帶來了生而為人的大部分壞情緒。

我自詡也是一個相對樂觀開朗的人,榛子卻總喜歡向我吐苦水,時常影響我的好心情。

我甚至替自己身為她朋友的身份感到苦惱,因為她只在我面前兇相畢露,對別人卻永遠笑臉相迎。

榛子曾經跟我說過,如果沒有酒和朋友,她可能早就死掉了。

不是抑鬱而死,就是無處釋放自己的真實情緒,虛偽至死。

聽過她這句話後,我對自己曾經產生的異心感到羞愧。

她得多信任我,才願意在我面前卸下所有偽裝和麵具;

願意肆無忌憚一吐為快,做那些原本依靠酒精麻痺才敢做的事。

像不敢承認,我的壞情緒本身就存在而不是榛子帶給我的那樣。

我長大後,就學壞了,我學會的第一項技能就是偽裝。

跟榛子一樣,我太善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了。

現在,不管我心裡在想什麼,我在外都只對別人笑。

寧願一個人坐在吸菸區的樓梯上面壁思過,也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心境。

我常開玩笑說想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其實這是我氣結時的一種自我寬解。

我不想讓喜怒形於色,我勸自己,儘量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讓微笑成為唯一的對外武器就好。

有時候我臉上在笑,可能心裡卻是在哭。

吸菸區的樓梯,坐一兩次還好,坐久了,越發覺得自己像個矯揉造作的傻逼。

我嫌棄榛子老向我吐苦水,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那個醜陋真實但我卻不想面對的自己。

我在外生活工作,對人對事都習慣裝腔作勢。

我很少敢講忤逆別人意見的話,習慣講冠冕堂皇的話;

不敢和人起衝突、鬧矛盾,更別說撕破臉皮。

我怕這些壞事會給我的前途未來抹黑設障,所以不管是被驅使、被罵、還是被誤解,我每時每刻都裝作開心。

有時候我明明看不過去,明明生氣,明明不想講話;卻要裝成,我不在乎、我沒生氣、我很開心。

我對外賣小哥彬彬有禮,對街上的乞丐獻愛心,對流浪貓狗憐憫。

我努力扮演好自己在大城市裡和善小姐的角色。

假裝自己是優秀的人,假裝自己已經脫離了低階趣味。

但其實骨子裡始終是懦夫一個,連支配自己真實情感的勇氣都沒有。

榛子是在公司團建party上喝醉的。

榛子說,控制自己在趕回家前不發酒瘋,是現代成年人的基本素養。

她卻還是沒忍住,藉著酒瘋,向上司和前男友表達了真情實感。

榛子跟我說,醉酒就像吸毒,是癮君子的續命良方。

可這種奢侈乖張的宣洩方式,她也不敢多用,怕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活得如履薄冰。

前段時間,一本叫《孩子們寫的詩》的書大火。

裡面有一首詩讓我印象深刻:

我們都

不喜歡白天

白天屬於多數人

白天是

面具批發市場

更重要的是

白天沒詩人

不適宜聊詩

——姚銘琦(十二歲)

榛子說,如果一天有100個時刻,那她有99個時刻都是以虛偽面目示人。

剩下那一個,是睡著或者醉酒時刻。

榛子把這些虛偽時刻稱為“被迫虛偽”,她覺得很多虛偽都是形勢所迫。

但我卻覺得,這些被迫虛偽背後,形勢所迫或許只佔那麼3、4成。

剩下大部分都是我們的主觀意識在支配我們的行為。

很多時候我們可能想要表達真心,但因為知道這樣做得不到想要的迴應,害怕承擔誠實做人的後果,所以只能順勢虛偽下去。

畢竟當聰明人越來越多,就少有人愛在白天聊詩了。

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奢望我有勇氣喜歡白天,奢望我能隨心所欲地表達內心的喜怒哀樂。

像馬男波傑克所說的那樣:

“我並不是一直都能做得很好。

但我想變好,我在努力變好 。

我覺得我可以變好 。”

我知道,沒什麼是永恆的,包括聰明和虛偽。

我希望我的故作聰明只能維持一時的風平浪靜;

我希望我能戒掉酒精,清醒地活著;

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是因為惺惺相惜,而不是因為你有糖,我沒有;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都能做一個自由自在,敢愛敢恨的人;

我希望,這個世界仍然歡迎詩人;

希望當別人問起“如果可以的話,你想改變什麼?”的時候,

我能不假思索地說出那句:

“一點不變”。

過得好,都是我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