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恩令奏效之前，漢武帝直接取締過一些諸侯國，形式主要有兩種。第一種，沒有後嗣。比如漢武帝有兩個兄弟，一個是被封為廣川王的劉越，一個是被封為清河王的劉乘，這兩個人去世時都很年輕，沒有後代。他們死了以後，封號就被名正言順地取消。

第二種情況，就熱鬧了。比如燕王劉定國和齊王劉次昌的死，以及這兩個藩國被撤銷，就很有戲劇性。劉定國和劉次昌都被人告發有亂倫行為。燕王劉定國不僅和他父親的姬妾通姦，還搶了弟弟的老婆，最令人驚訝的是，他還與三個孫女有染。齊王劉次昌，被人揭發，說是和他的姐姐紀翁主亂倫。漢代人管這些行為叫“禽獸行”，我們先不談禮法，這樣的事情被揭露出來，首先在道德上的壓力，當事人就扛不住。所以燕王和齊王先後自殺了，燕國和齊國也被廢了。

我們仔細分析一下，燕王和齊王這兩件事，有三個共同點。首先，在血緣上，燕王劉定國、齊王劉次昌和漢武帝之間，都比較疏遠。這與前面提到的廣川王劉越、清河王劉乘不能比。劉定國的祖父劉澤，和劉邦已經是遠親，到了劉定國，那就更疏遠了。齊王劉次昌是劉邦長劉定國近一點，但也算不上親密。

第二，這兩件案子裡，代表中央政府出面的，是同一個人，就是建議漢武帝實行推恩令的主父偃。燕王劉定國被人告發的時候，史書上說“主父偃從中發其事”，是主父偃率先提出要查處。等齊王劉次昌的案子出來，又是他向漢武帝建議要整治。漢武帝就讓主父偃去做齊國的相，好好調查這件事。最後齊王被逼得自殺了。

第三，燕王和齊王被告發的重要罪名都是“禽獸行”。幹這種事的人固然道德敗壞，但大家不要忘了，我們中國古人崇尚的處世哲學是“君子揚人之善，不揚人之惡”。你要去窺探、揭發別人這樣的隱私，把人家的過惡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把當事人往絕路上逼，這樣的做法本身也不道德。況且這些人都是宗室，怎麼也得顧及皇家顏面。如果不是中央和諸侯王的鬥爭處於白熱化狀態，這些爛底子不見得會被翻出來，而現在中央政府要整你，已經顧不上手段是不是道德，可見鬥爭的激烈。所以，大家不要小看“禽獸行”這個罪名，挑這麼一個罪名入手，恰恰說明了當時中央和諸侯王之間鬥爭的殘酷與血腥。

從這幾點來看，一是血緣關係比較遠的諸侯王下場比較慘，二是經辦人都是主父偃，三是罪名很一致。難道是巧合？決不是。這兩件案子，我們有理由懷疑幕後一定有推手。這個推手除了漢武帝，還會是誰？在處理諸侯王事件上，主父偃拋頭露面不止一次。給漢武帝出點子搞推恩令的是他，整治燕、齊兩國，又是他。這說明主父偃的主張符合漢武帝的需求，也在一直充當漢武帝處理諸侯王問題的代理人。如果沒有漢武帝，主父偃怎麼幹得了？主父偃介遊士，他要面對的都是宗室王侯，沒有漢武帝撐腰能行嗎？而且案子最終的審定權，也在漢武帝手裡。

漢武帝也知道，這兩件案子處理下來，必然會引起其他諸侯王的疑懼和不滿，後續處置不妥當，很可能會進一步激化中央和諸侯王的矛盾。他很會控制節奏，在要緩和氣氛時，就讓主父偃作了替罪羊。漢武帝向所有人表示，齊王自殺，出乎他意料，他本意並不想讓齊王死。現在齊王死了，這都是主父偃的的罪過。於是誅族主父偃，算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吧。他們兩位的死並不無辜，雖然是有陰謀的，但也確實是死有餘辜，畢竟身為皇家的人做些民不可饒恕的事，也算是讓人不服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