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ture

04.山林裡的冒險

跨入蒼山茂密的樹林，拉海和幾個男生決定走一條不同尋常的路，最近沒有下雨，山上雲霧淺，能清晰看到樹頂一條條粗粗的鐵纜，掛著慢悠悠的纜車緩緩直下。大家都沒有任何爭議，不就是爬山嗎，選擇走條小道似乎就和選擇吃什麼菜一樣，不用過腦。

大家饒有趣味的走完一條林蔭小道，踩上年久失修的狹窄石階，上面佈滿青苔，就像一座座茂密的小森林。石階由一塊塊原石堆砌，不是尋常的水泥砌成，兩旁的大樹和之前山腳的樹種不一樣了，樹幹更粗，更加茂盛，幾乎要擋住陽光。這裡景緻和別處很不一樣，在城市裡面待的時間太長，見到這樣曲階通幽處，大家都不禁讚歎這裡的寂靜。有的俯下身看飄落在石階上的紅葉，有的深深吸氣。拉海說，這是他第二次走這條道，這裡通向一座古老的尼姑庵，總是院門緊閉。

老花和丁卉沉浸在爬山的樂趣中，看看手機，這裡訊號不滿格，只能發簡訊。丁卉還沒有收到她期待的資訊。

繼續往前是什麼景色呢，拉海說他也不知道。蒼山海拔很高，林子很深，這個季節本來是山農尋找野生菌的季節，可最近沒下雨，附近的淺林處就沒有什麼人。說不定往前走還能撿到菌，拉海開心的說。

4男2女，大家體力都不錯，走了1個小時，從石階路又轉換到沒有明顯路的痕跡的林蔭道。拉海帶著大家往前走，完全一個熟悉大山的本地人。前方只有平緩的松林，沒有了路，往哪裡走呢。他做出了決定，劈開這座松林向前。大家不約而同的感覺就像組成一支探險隊要去冒冒險，腳步邁入沒有人跡的厚松針草墊，一枝枝果綠的蕨類植物舒展它們龐大的葉片。

丁卉一不小心滑倒了，幸好瞬間拉住這些大葉片，她坐在地上，發現身後有響動，轉過頭一看一雙令她神經發顫的眼睛也正好看著她，它的身體快速擺動竟然要遊向她了。

這是條讓她嵌入記憶深處的褐色蛇，吐露著紅信子，身體內側被白色包裹。她連呼喊都來不及，腦子裡裝滿空白的恐懼氣息，連逃跑的腿都麻木了，斷聯了。

拉海不知道瞬間從哪裡冒出來，跳上去就捉住蛇頭，猛的揮手把這一米多長的生物拋很遠。丁卉這才叫出聲來，起身就抱著老花，臉煞白。拉海走到她身前安慰她，她盯著拉海的手說別碰我，別靠近。好一會，兩個女孩緩過神，怎麼辦，繼續向前走走還是回去？拉海輕聲問。

他折斷兩根灌木，上面還帶葉子，遞給老花和丁卉。一邊走，一邊用灌木敲打前面的路，能自然而然嚇跑小動物。大家繼續向前，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把兩個女孩護在中間。

走到松林的邊緣，沒路了，下面就是細細水流聲，拉海聽到聲音很近，撿起個石頭往下一扔，石頭快速落地。“我們順著爬下去吧，我看了這個坡不算特別陡，四周都有樹幹可以抓住。走了3個小時了，跟著水聲走走看，估計很快就有路”。大家很猶豫，另外的幾個男生用腳試了試坡度，老花和丁卉想往回走。

“我們可以返回去找路嗎？萬一下面沒路呢”？老花說。

“返回就要花3個小時，如果從這裡下去能找到路，就不需要還那麼長時間，我們試試吧，有我們呢。”拉海安慰著說，他看了看有點擔憂的丁卉，朝她溫和的笑了笑，“等回去我給你們做飯，嚐嚐我的手藝”。丁卉也笑了，這狡黠的安慰，又不乏真誠。

大家開始抓著樹葉向下爬，男生朝前。老花露著雙腿很吃虧，被有鋸齒的葉片刮出一條條紅色痕跡。丁卉小心的跟在最後。拉海很快腳著地，落在小溪流邊，他抬起頭看到丁卉最後一個，小心翼翼的面朝他，雙手抓住身邊的樹葉似乎要撲下來。他立刻命令道：“你，會下山嗎？背過身來，面朝斜坡，爬下來”。

丁卉聽他這麼一喊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的危險舉動，確實，她不知道怎麼爬山，今天的驚嚇讓她思維和行動都慢兩拍。

大家一一爬下來了。拍拍身上的泥繼續走。

又是個稍高的斷層，截面上爬滿老樹藤。大家沒有思考的能力了，體力也都損耗過半，往下山的方向走就成了一種慣性，甚至不需要商量和眼神的交流。沿著樹藤爬下去，腳踩鬆軟的爛泥，寸步難行，每買一隻腳，另一隻腳上的鞋子就陷進泥土拉了後腿。這裡很潮溼，屬於一座小山山腳，它嵌在蒼山巍峨的山腰上，是千萬座小山峰中的一座。

拉海額前滲出汗珠，沉穩的說：我們繼續前進，前面會有通往山腳的路。誰也不知道，但是誰都知道不能回頭。

不停的爬坡下山，爬坡下山，大家已經不在意身上的衣衫被弄的多髒了，也不再管鞋底上集了多少泥。忽然間，樹葉一陣顫音，小雨就像珠子一樣砸來，林間的氣溫瞬間降低，雲霧朝他們靠攏。拉海低聲和另外三個男生商量什麼，他們拿出手機，沒有任何訊號。

不一會小雨轉大雨，雨點直接砸向他們，大家趕緊在身旁的大樹下圍攏一起，默不作聲，要是說話就得靠喊。

男生脫下外套給她倆頂著，這樣既可以躲雨，也可以讓丁卉的眼鏡不至於被雨水迷糊讓她看不清任何東西。該怎麼辦，繼續往下走，往下就是通往下山的路。大家都明確，就是內心充滿沮喪，這樣的徒步經歷實在不一般。

轟隆隆，山雨混雜雷電，大家驚慌失措，怎麼辦？兩個女生尖叫起來。拉海快速離開大樹放聲大喊，“快來我身邊，離開樹”，他扔掉書包立刻蹲下，伸出雙手示意大家。一群人圍坐在一起，把身上的衣服都扔了，上面有金屬釦子和拉鍊。

拉海一把抽掉丁卉的眼睛，仍在衣服上。丁卉盯著他，正要起身拿眼鏡就被他制止了，一聲雷電穿耳傳過，在頭頂炸開了雷。

每個人的恐懼都隨著著轟隆隆的聲響瀰漫心尖。拉海趕緊樓過丁卉把她藏在自己懷裡。老花本能似的抱住一個男生，嚇得連自己呼吸都聽得清。

也知道過了多久，大家感覺自己被死亡的聲響震懾而過，正在緩過神。媽的，我靠，真的第一次，這種經歷，男生們的驚恐轉化為憤怒，想像被大自然捉弄般。還有更猛烈的嗎？這聲沉重的驚雷喚醒了他們與生俱來的鬥志，狼狽的想要在雨裡起身。

坐下，拉海命令道，雨還沒停。等等。

丁卉覺得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溫暖了。不想要雨停，讓自己暈倒吧，就這樣躺著把自己肩負的一切乃至生命都交付給有力量的人好了，換得這一刻難得的安在。她不自覺的哭了，哭聲很大，就像山雨順著山脊自然流淌，她也在自然流淌，久違了，那個自己，被包裹的很緊，生怕受傷的自己。老花移過身去想安慰她，丁卉趴在拉海雙腿上怎麼都不能挪動。

拉海府著身，為她擋雨。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雨裡他們繼續下山，一樣的情形，沒有訊號，只知道有時間，已經下午5點。從他們早上8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去9小時。說漫長一點不長，說慢，但又走過那麼多景緻。

看哪，是索道的基座。一個男生叫起來。

是的，看到鋼鐵基座，即便是周邊全是雲霧，只要靠近它，也能知道路的方向。大家渾身輕鬆，沿著基座間的泥水路往下山的方向走。路難行，但起碼不用找路，都知道順路下去就是哪個村莊。男生們開始一路大叫來宣洩，這一天，真的很充實。

回到民宿已經晚上8點，這裡竟然沒下雨，走在鄉村土路上，即將落山的殘陽拉長了他們疲憊的身影，村民們看著這群奇怪的流浪者。

咚咚咚，拉海敲著女生的房門，“我給你們煮了面，你們一天都沒吃東西。。。”

老花累到不行，咕噥說不吃了，等明天吃就睡去了。

丁卉已經換洗好，穿上件寬鬆的藍細麻格子裙，吹乾了頭髮，戴上眼鏡慢慢下樓。

烏雲擋住了月色，只能聽到流水聲，還有癩蛤蟆的咕咕叫。

拉海沒在餐廳，而是在廚房，他動作利索的往灶臺裡揍上幾根柴火，大鍋裡是煮麵面水。他端上火盆，給丁卉一把小木凳，“坐下”，他說。丁卉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從灶臺端來一碗麵。

“一天沒吃東西了，怪不好意思的”他說。“本來帶你們徒步呢，忽然就遇上大雨了，招待不周。‘’男孩傻傻的笑了笑。

“難得的經歷呢，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次探險。”

“我也沒想到，走了那麼多次蒼山，這次遇到大雨和迷路，幸好大家都沒事。我以後得多走走，讓撿菌的本地人帶一帶，再開闢一些上山和下山的小路。對了你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呀，我對大理很熟，可以給你們一些旅行建議。”

“那謝謝你了，我還沒和老花商量，她睡著了，等明天吧”。丁卉安靜的吃麵，沒有一絲聲響。拉海也端過更大的一碗，嘩啦啦的嗦起來。

丁卉抬起頭看著這漢子而非男孩的模樣，忍不住開心的笑起來。兩人的目光自然的匯聚在一起，丁卉忘記了在圖書館的每日的期待，也忘了那條有去無回的簡訊。怦然心動的一瞬間，沒有電光火石般點亮兩個人，然而他們是確定的，彼此懷揣著彼此，還可以走的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