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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性德的愛情丨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長相思,長相思,為誰而相思?

那一程一程的山水是身後的路,那一更一更的風雪是眼前的景,長相思長相憶的是故園的人。

公元1682年(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雲南平定,康熙帝出關東巡,祭告奉天祖陵,身為一等侍衛的納蘭隨身侍駕,

在其他人看來,這是莫大的榮耀。可此時,納蘭新婚,與妻子琴瑟和諧,感情濃烈,不管多大的榮耀都抵不了相思的苦楚,他既無歡喜,也無自豪,有的只是滿懷的惆悵,離家的別情。

納蘭性德的愛情丨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好在軟綃紅淚積,漏痕斜罥菱絲碧。

古釵封寄玉關秋,天咫尺,人南北。

不信鴛鴦頭不白。

這首小令是納蘭寫給他的新婚妻子盧氏,盧氏性情溫婉,氣質超脫,琴棋書畫捏手而來,打開了納蘭自初戀表妹離去而緊關的心門。

兩人一起讀詩,一起填詞,他是她的知音人,她亦是他的解語花。

可惜,世事無常,這樣快樂的時光之維持了三年,盧氏因難產而死,納蘭的心也被燒成了灰,“不信鴛鴦頭不白”,可此時的納蘭如一隻失去伴侶的孤雁,在人世的悽風苦雨中踽踽獨行。

納蘭性德的愛情丨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曾經花下對酌,春睡不醒;曾經賭書潑茶,同飲香茗。

曾經以為的那些尋常小事,再也無法重演,只能獨自一人立在凜冽的西風中,回想當初。

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

猶記得,愛妻盧氏拼卻了性命為自己生下了可愛的兒子,她自己卻一病不起。

那一年,二十二歲的納蘭被康熙皇帝欽點為進士三甲第七名,又喜添貴子,可謂雙喜臨門,然而納蘭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歡喜,他的一顆心全系在妻子的病體上。

納蘭四處求醫問藥,甚至想到求助於神仙,他把妻子的小名寫在紙箋上,對月禱告,祈求天神大仙能可憐見,賜給他一粒“還魂丹”,讓奄奄一息的妻子能夠康復起來。

可是,蒼天無情,即使納蘭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也終究沒有留住妻子的生命。

納蘭性德的愛情丨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盧氏死後,納蘭的詞風也隨之改變了。

以前的納蘭沉浸在愛而不得的“愁”裡,“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如今的納蘭深陷在得而復失的“傷”裡,“一種峨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傷心早?”

盧氏死後,靈柩停放在一座寺院裡,遲遲沒有下葬,這在清代是有違禮制的,但是納蘭不捨得妻子過早下葬,因為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妻子已經離他而去。

納蘭性德的愛情丨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在盧氏停靈寺院的一年多里,納蘭一有時間就跑去看望陪伴她。

他面對著妻子的靈柩,一遍遍回想過去的美好和快樂,妻子總是一次次地走進納蘭的夢境和幻覺裡,在他的心裡,妻子一直都在陪伴他,一直不曾離開。

“記繡榻閒時,並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

多麼美的日子啊,他和妻子相依相偎在黃昏的夕陽下,數著落花,享受著新婚燕爾的甜蜜。

可是,擁有的時候是多麼的快樂,失去的時候就多麼的傷心。

即使納蘭有萬般的不捨,有千種的不願,到最後,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摯愛的日子已經永遠的離開他了。

在無數個漫長而淒冷的夜裡,納蘭從夢境中醒來,眼角含著淚水,展紙磨墨,一筆一筆地畫下妻子的小像。

納蘭性德的愛情丨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面對著畫中的愛人,納蘭一遍一遍喃喃地訴說著思念和心痛,然後提筆在畫像下面題下了一首悼亡詞《南鄉子·為亡婦題照》: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簷夜雨鈴。

八年之後,因為寒疾復發,納蘭永遠的離開了人世,這一天,是他的愛妻盧氏的祭日。

“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這句無數的戀人許下過的誓言,在納蘭和盧氏的身上應驗了,一生一代一雙人,從此再也不會分開了。

這令人震撼的巧合是納蘭的幸還是不幸?

於命運也許是不幸的,於納蘭卻是幸運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納蘭本就是一個為情生之人,為情死自是最好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