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資訊是的,你真的可以在《Nature》上“編”故事

菜單

是的,你真的可以在《Nature》上“編”故事

中國科學界一直流傳著《Nature》雜誌的種種神話,大概每個人都聽說過“只要在《Nature》上發表一篇文章,你早晚能成為院士”的傳說。當然,事實可能沒有那麼誇張——雖然可能也相差不遠。

2017年,有人做了一份針對1999年—2016年期間168項對科學論文發表的現金獎勵政策的調查。結果顯示,在一些高校的政策中,如果有人成功在《Nature》或《Science》雜誌上發表一篇論文,最多可獲得高達16。5萬美元的獎金。

獎勵如此之高,我等凡人震驚,《Nature》自己更震驚,甚至還專門為此撰寫了一篇文章《Cash for papers: putting a premium on publication》,表達自己的“受寵若驚”。

近兩年,因為頻頻的撤稿宣告,《Nature》的咖位也在人們的仰視中一升再升,高冷得自帶寒氣。

然而,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名高中生在《Nature》上發表了一篇科幻小說。

一個高中生,居然在眾多中國科學研究者們捧上神壇的頂級期刊上發表了文章?再看一眼,哦,是科幻小說,那沒問題了——才怪!

《The first task of my internship》文章截圖

《The first task of my internship》文章截圖

至少也有兩個問題:

1、《Nature》雜誌居然能刊登科幻小說?

2、這個高中生的科幻小說是什麼水準,居然能在《Nature》上發表?

關於第一個問題,二十多年前,美國人曾經歷過同樣的困惑。

美國出版界有一個傳統,各個型別的文學作品每年會出版一本年度最佳彙編選集。能夠入選年度最佳的作品,都是業界資深編輯們精心挑選出來的。

科幻小說界也是如此。

但是到了2000年,年度最佳科幻小說集的入選結果讓人們驚訝了。這一年,一直備受選集編輯們青睞的科幻雜誌《奇幻與科幻》(F & SF)只入選了4篇,老牌科幻雜誌《阿西莫夫科幻雜誌》(Asimov‘s Science Fiction)則更少,只有2篇。

《阿西莫夫科幻雜誌》,Joel Davis和Isaac Asimov1977年創立的老牌科幻雜誌。

《阿西莫夫科幻雜誌》,Joel Davis和Isaac Asimov1977年創立的老牌科幻雜誌。

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有一個機構入選了7篇文章。難道在某個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裡,居然冉冉升起了一顆科幻雜誌界的新星?

事實當然並非如此。

大家可能已經猜到了這顆“新星”的真面目——《Nature》。入選的7篇文章都發表在《Nature》新開設剛滿一年的科幻小說專欄——“未來”(Futures)裡。到了2006年,《Nature》入選科幻小說年度最佳的篇目已經多達10篇。

入選篇目如此之多,難道是因為“未來”對小說的選擇標準極其高,因此入選“最佳”的比例才被抬高了?如果帶著這樣的期待去看“未來”的其他文章,我們可能很快就會大失所望,比如上述這位高中生的文章。

文章名為《The first task of my internship》,網友拾薪翻譯了全文,釋出在其文章《也許你的研究成果上不了《Nature》,但是你可以在《Nature》上寫小說》中,節選如下:

【標題】我實習的第一個任務(如何解決供應問題)

翻譯:拾薪

這是我在Olive Garden(大眾化的美國義大利餐廳)工作的第一天,經理讓我幫助她弄清楚如何在有限的世界範圍內為顧客提供無限量的湯、沙拉和麵包棒。我還在想辦法弄懂咖啡機,但我會花幾分鐘時間幫她解決這個問題。注意:我只使用麵包棒來簡化我的解釋,但這些解決方案也適用於沙拉和湯。好了,下面是我的報告。

反人類的麵包棒(拾薪注:比滅霸還滅霸的方案)

“芝士漢堡基本上是糟糕的環境管理的象徵 ……人類不能無限量地吃芝士漢堡而不傷害地球和我們自己,”安娜·羅斯柴爾德(Anna Rothschild)在華盛頓郵報的YouTube影片中聲稱,在電影復仇者聯盟中:最後,有人告訴小女孩“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芝士漢堡”是錯誤的,因為無限的芝士漢堡會對環境造成破壞。

儘管影片裡發表了憤怒的評論,但這是一個事實,即任何型別的食物都具有內在的破壞性,包括良性麵包棒。在烘焙的過程中,人類最終會耗盡所有的資源。但是,每 0 個人 × ∞ 麵包棒 = 0 麵包棒,因此只要沒有人,就可以滿足每個人對無限麵包棒的需求。將人口減少到 0 可能是要考慮的第一個解決方案。

無限分解的麵包棒(拾薪注: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如果你想讓人類活下去,讓我們考慮其他解決方案。我注意到我們不會試圖一次帶上無限的麵包棒,而是把它們放在籃子裡。沒有限制最後一個籃子是空的時候會帶來一個新籃子,但是我們每個籃子裡的數量都必須相同嗎?如果您吃得太多,無限量供應的餐廳已經在不斷減少每個訂單的分量。讓我們做同樣的事情,每次帶來一半的麵包棒,直到籃子裡有一個原子,然後是幾個夸克,然後是一個夸克,直到它們無限小。但是有一個問題:如果物質不能無限分解,我們仍然會耗盡物質,因為我們不能再將這些東西切成兩半。如果我們不能比夸克小怎麼辦?

小說還有5個類似於“反人類的麵包棒”“無限分解的麵包棒”這樣的段落,用於解釋“迴圈的麵包棒”、“時間旅行的麵包棒”、“平行宇宙的麵包棒”、“平行宇宙的麵包棒”、“渲染的麵包棒”(翻譯均為拾薪)等5種麵包棒的原理。

也就是說,這篇小說就是介紹了7種科幻世界中的麵包棒。

據介紹,這篇小說源於芝加哥大學的國際預科證書課程(IB)的擴充套件論文(EE),論文的要求是“解釋如何在物質有限的宇宙中生產無限的食物”。最終,擴充套件論文是否寫出、透過課程要求我們已經無從知曉,由論文靈感激發寫出的小說已經刊登在了頂級科學期刊上。

如果從小說賞析的角度出發,我們很可以用“創新”“新奇”這類的詞彙去評價這篇文章,但可能也就止步於此了。畢竟無論怎麼看,它與“高明”都有不小的距離。甚至,如果不是《Nature》,而是一本普通科幻雜誌刊登了這樣一篇小說,都很難不讓人懷疑雜誌本身的水準。

《Nature》雜誌網站上的《The Christmas Tree Barn》配圖

《Nature》雜誌網站上的《The Christmas Tree Barn》配圖

那麼,這篇小說是《Nature》的特例嗎?相反,事實證明,在《Nature》,這樣的科幻小說是一種常態。比如,本月20日,《Nature》上刊登了一篇名為《The Christmas Tree Barn》(聖誕樹穀倉)的科幻小說,以對話的方式介紹未來世界的一種特殊寵物——機器聖誕樹,情節非常簡單,如果翻譯成中文,可能也就和我國的中學生作文水平差不多(或許還比不上?)。

所以,這些在文學水平上並不非常高明的小說,為何就入了頂級期刊《Nature》的眼?

其實這也是《Nature》上科幻小說的獨特之處。

事實上在《Nature》上寫科幻小說的人裡,也曾彙集了一批很有影響力的科幻作家,其中不乏厄休拉·勒奎恩(U。 K。 Le Guin)、莫爾科克(M。 Moorcock)等科幻界元老。但沒有人需要《Nature》真的變成另一個科幻文學雜誌。它刊登的科幻作品有一種其他刊物都沒有的“包容性”。

雖然有時候從文學角度來看,這種包容性似乎太高了。但恰恰是這種不合常理的“包容性”,佐證了《Nature》作為一本以科學立身的雜誌的本質。

厄休拉·勒奎恩,《黑暗的左手》作者。

厄休拉·勒奎恩,《黑暗的左手》作者。

“未來”專欄開設之初,《Nature》雜誌專門解釋了他們刊登科幻作品的原因:

科幻作為一種文學型別,還具有除了娛樂之外的其他功能。作者透過它,不僅可以表達他們

對未來的期許

,還可以表達他們

對當下的關注

。而且,比起科學家,科幻作家也許能更好地理解和傳達技術的改變會對人們生活產生怎樣的影響。

也就是說,至少在雜誌官方的說法中,科幻除“娛樂”之外的另外兩種功能:對未來的預期、對當下的關注,構成了《Nature》開設科幻專欄的主要理由。

這兩種功能定位其實源於科幻小說早期的一個觀念,即把科幻當做科普的一種方式,認為科幻小說家創作科幻作品,只是為了普及科學知識、展望科學的未來。

專欄的徵稿條件也驗證了這兩大理由:“來稿風格最好是‘硬科幻’(和科學直接相關的),而不是純粹的幻想、意識流或恐怖小說。”

所謂“硬科幻”就是科幻的部分要足夠“硬”,在對當下的科學技術展現或展望的同時,有技術細節的展現,而這也是衡量一部“硬科幻”作品優劣的重要指標。《Nature》歷年釋出的科幻作品中,就有很多對如“太空探索”“多世界”“克隆技術”“人工智慧”等新技術的細節描述與未來展望。上述高中生物文章中“在物質有限的宇宙中生產無限的食物”的解決方案,以及《The Christmas Tree Barn》中寵物聖誕樹人臉識別、可被馴化等功能的執行邏輯,也都是足夠硬才登上了《Nature》。

而再考慮到“未來”專欄對字數的嚴格限制——每篇只能有850~950個英文單詞,這樣的文學水平似乎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而看過更多被《Nature》選中的作品,你還會發現,“硬”只是基本要求,更重要的,是這些作品裡是否表達了對科技進步可能帶來的問題的思考。

一個簡單的例子,在轉基因、克隆等生物技術成為科研領域的熱門課題,並被認定為可以用來改造生靈的“上帝之手”時,《Nature》上發表了小說《肉》(

MEAT

),以表達對生物技術濫用的憂慮。

這部小說中,故事的背景被設定在克隆技術大範圍普及的未來世界。為了滿足某些客戶食用名人政客克隆肉的特殊需求,買賣此類活體細胞變得頗為緊俏,因此也誕生了一種新興職業——清理員,他們的職責是防止委託人的活體細胞落入“肉耗子”之手。文中,“人”被屠宰廠光明正大地加工售賣,人存在的意義也如他們的肉體一般被結構、消解。

毛骨悚然吧?

而如果想象一下這樣的“反科學”小說出現在論述最新生物克隆技術的頂級論文旁邊,衝擊感就更強了。

讀者可能會不自覺的思考當生物科技的進步以如此的面目出現,對於人類而言,到底是前進還是後退呢?考慮到閱讀這份期刊的大多是人類最聰明的科學家們,這樣的反思也會反過來影響他們的研究。

對科技進步的反思也是科幻電影的常見主題。圖為電影《機械姬》。

對科技進步的反思也是科幻電影的常見主題。圖為電影《機械姬》。

所以,如果你是一個硬科幻小說愛好者,《Nature》應該還是會給你帶來一種不一樣的閱讀體驗:10分鐘看完一篇科幻小說,而且,它的作者可能真的是一名科學研究者——有統計顯示,這本雜誌中,科學研究者作者佔了總量的27%——這可是一般科幻類雜誌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參考資料

《The first task of my internship》

《The Christmas Tree Barn》

《也許你的研究成果上不了,但是你可以在上寫小說》

《<自然>(Nature)雜誌科幻作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