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祿蘇丹國，一個亡國百年仍讓馬來西亞頭疼的國家。

1565年，一群來自墨西哥的西班牙殖民者佔領了菲律賓群島的宿務島，開始了西班牙對菲律賓長達300年的殖民統治。在西班牙殖民長達500年的殖民統治時期，並沒有完全統一菲律賓群島，南部的蘇祿國一直存在，並一直向清王朝朝貢，直到1851年首都和樂被佔領，才徹底斷絕了同清朝的聯絡，不過蘇祿國並未滅亡。

隨著西班牙在1898年美西戰爭中失敗，被迫將菲律賓以200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美國，成為了美國殖民地。美國殖民者可不像西班牙那麼“仁慈”，買下菲律賓的第二年就強迫蘇祿國蘇丹簽署了《巴特斯協定》，承認了美國對蘇祿國的宗主地位，1903年，蘇祿國變成了“摩洛省”，並實行軍事管制。12年後，蘇祿蘇丹被迫簽署了放棄在蘇祿的世俗權力，僅保留名義上宗教領袖的地位，蘇祿國滅亡，事實上直到此時蘇祿國才正式成為菲律賓的一部分。

菲律賓成為美國殖民地，馬來西亞是英國殖民地，似乎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對於

1963年9月16日馬來西亞聯邦的成立，菲律賓表示強烈抗議，因為菲律賓認為這個聯邦中包含了自己的領土“沙巴”，應該歸還自己。

因為“沙巴主權問題”，馬來西亞同菲律賓長期以來一直爭執不下，甚至發生了武裝衝突。2013年3月3日，馬來西亞政府稱，沙巴州遭到菲律賓部落武裝分子入侵。這些部落武裝表示，沙巴是祖宗之地，此次行為就是為了“討回土地”，對於這樣的行為蘇祿蘇丹吉拉姆三世家族在馬尼拉表示支援。為此馬來西亞不得不向沙巴派出增援部隊，以保護領土主權。

打歸打，馬來西亞政府依然每年向蘇祿蘇丹後裔支付5300塊（大約1600美元）的費用，因為沙巴是英國當年租來的。

今天我們就來了解一下，為什麼蘇祿蘇丹堅持聲稱對沙巴擁有主權，馬來西亞又為何每年都要支付5300塊的租金。

美西相爭，蘇祿易主：

經歷西班牙和美國長達400年的殖民統治，天主教成為超過85%的菲律賓國民的宗教信仰，但是在菲律賓群島的西南有一塊地區，卻是伊斯蘭教的忠實擁躉，因為這裡在菲律賓的歷史上出現一個強大的商業國家“蘇祿蘇丹國”。

公元7世紀，伊斯蘭教自中東興起後，阿拉伯商人們透過貿易的方式逐漸將伊斯蘭教向東方傳播。1405年，在當地穆斯林商人和貴族的支援下，蘇祿蘇丹國正式建立，實行政教合一的伊斯蘭政治制度。西班牙人到來之前，菲律賓群島從未統一過，一直是一盤散沙，這給了蘇祿國崛起的機會，西起巴拉望島，東至棉蘭老島都在蘇祿國的版圖之內。1417年，還組織了一個高達340人的訪問團，前往大明進行“國事訪問”。

直到此時，蘇祿國跟沙巴還沒有什麼關係，但位於婆羅洲的“渤泥國”（即汶萊）在1662年發生了一場叛亂，為了爭奪王位，其中一方採取了“借師助剿”的策略，向蘇祿蘇丹請求軍事援助，最終登上王位。

作為“助剿”的辛苦費，1704年渤泥國將沙巴的東部及北部割讓給了蘇祿蘇丹，這讓蘇祿國成為一個“環蘇祿海帝國”。不過此時的菲律賓群島，已經不是菲律賓人的群島了，因為西班牙人已經來了。

雖然麥哲倫因為自己的逞強，強行介入菲律賓當地的部落衝突，最後落得死無全屍下場。但西班牙人沒有被嚇

倒

，因為菲律賓群島價值無限。所以20年後，也就是1542年，西班牙殖民者從墨西哥起航再次來到菲律賓群島，並以國王兒子菲利普王子的名字命名，即“菲律賓”。

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為菲律賓帶來了“福音”，但卻無法撼動伊斯蘭教在棉蘭老島和蘇祿群島的地位，只好步步蠶食。

時光荏苒，300多年過去了，西班牙早已丟失了在美洲的殖民地，不再是那個年輕帥氣又多金的歐洲新興貴族，而蘇祿蘇丹國也僅剩蘇祿群島一塊狹小的土地，但西班牙人始終無法消滅。

19世紀末，美國已經成為世界工業產值第一大國，此時世界還處於殖民2。0時代，各個殖民帝國都在大肆搶佔殖民地，獲取原料產地和銷售市場。作為後起之秀的美國顯然落後了很多，連只有3萬平方公里的歐洲小國比利時，都可以在非洲佔據一塊麵積高達230多萬平方公里的殖民地，自己堂堂大國竟然一塊也沒有，美國財團們看著倉庫堆積如山的產品心急如焚。

按照西方的“修昔底德陷阱”，一個新興國家崛起必然對舊有的強國發生矛盾，戰爭不可避免，秉承這套歪理，美國將矛頭對準了西班牙。畢竟，柿子要撿軟的捏。

隨著古巴獨立戰爭的爆發，西班牙的殖民統治岌岌可危，到1898年，全島三分之二的土地都被起義軍解放，再不動手古巴可就獨立了。人家宣佈獨立再去摘桃子可就太不要臉了，畢竟西方國家都是桌面上“要臉”的國

家

。

所以1898年，美國在古巴哈瓦那進行“友好訪問”的緬因號

裝甲巡洋艦突然爆炸，266名士兵死亡，隨即美國媒體就登了大字報，將緬因號的爆炸歸咎到西班牙頭上，稱這是西班牙人“最惡劣的背信棄義行為”，“需要一場戰爭”來解決。至於真相如何，重要嗎？畢竟拿出一瓶洗衣粉都可以說伊拉克有化武，這次付出的可是一艘主力艦，戰爭還能避免？

這場戰爭實在沒什麼亮點，戰鬥首先在菲律賓打響，美軍以8人受傷為代價就攻下了馬尼拉，而

且途中還順手牽羊拿下了關島。戰鬥最激烈的當屬聖地亞哥之戰，在古巴起義軍的配合下，美軍向聖地亞哥發起了持續攻擊，最終以1700人傷亡為代價攻入了城市，不過古巴起義軍的下場和菲律賓起義軍一樣，直接被美軍拋棄了。

打又打不過那就議和吧，古巴島、波多黎各島被割讓給美國，菲律賓和關島等島嶼則以2000萬美元的打包價賣給美國，而蘇祿群島主權也被轉移到了美國手裡。

割讓還是租讓？一字之差引發爭議：

1824年，英荷簽署條約，規定了兩國在馬六甲海峽的殖民地範圍，這成為了日後馬來西亞同印尼兩國劃分分界線的重要依據，但是這份條約沒有規定兩國在婆羅洲的邊界劃分。

隨著對華貿易的擴大，英荷兩國都希望在前往中國的途中建立一個永久性的加煤加水服務

站，這讓兩國都盯上了婆羅洲。婆羅洲整個島嶼曾經都是汶萊的領土，汶萊成為英荷兩國邁不過去的坎。

1841年，靠著幫助汶萊鎮壓砂拉越人民起義有功，詹姆士·布魯克被封以砂拉越總督，結果第二年這個英國人就自立為王，建立了布魯克王朝，這裡至今仍是砂拉越的“第一區”。汶萊蘇丹還沒著急，荷蘭人先怒了，明明在自己的臥榻之側怎麼能讓英國人“酣睡”呢。儘管荷蘭人拿出1824年的條約抗議，可是英國人說當年的條約不包含婆羅洲。

面對英國在婆羅洲的瘋狂擴張，汶萊蘇丹異想天開地認為可以“以租抵侵”，於是在1850年，他向美國領事提出了一份租地方案，將北婆羅洲（沙巴）租給美國，租期10年。結果這不僅遭到英國的強烈反對，這條几年也沒掙到錢，就將這份租約出讓，最終落到了英國人的手裡。

英國人對這樣一份有期限的條約顯然不滿意，不過他直接找到了蘇祿蘇丹進行修約，畢竟早在1704年汶萊就將沙巴轉讓給了蘇祿蘇丹了。1878年，英國同蘇祿國蘇丹簽署了《割讓北婆羅洲條約》。

但是到底是“割讓”，還是“租讓”？

這成為引發馬來西亞同菲律賓爭端的重要原因。

《條約》的原文是爪夷文書寫，這是一種使用阿拉伯字母來書寫的馬來語文字，畢竟伊斯蘭教是從阿拉伯傳過來的嘛。

後來人類學家、語言學家、歷史學家等各大專家對原文進行了考古翻譯，英文版翻譯是：“我們以此方式將所有領地的全部權利和權力，永久地授權和

割讓

給來自香港的……”

而蘇祿語的翻譯版本則是：“我們以此方式

租借

我們所有的領地，以及佔有所有土地的永久性權利和權力，給來自香港的……”

翻譯的不同引起了兩方的爭議，唯一沒有爭議的則是，規定了每年需要向蘇祿蘇丹支付5000元的費用。

對於蘇祿國，西班牙一直視為囊中物，但英國畢竟是大哥大，西班牙只好同英國簽了《馬德里議定書》，以放棄對沙巴的主張換取英國承認蘇祿群島主權歸西班牙。

1903年，英國再次同蘇祿蘇丹簽署條約《確認契約》，將沙巴相鄰的島嶼也割讓給了英國，代價是每年多給300元。至今，每年馬來西亞駐菲律賓大使館都會支付一筆5300元的費用給蘇祿蘇丹及其後裔，作為沙巴的“土地割讓金”，但在蘇祿蘇丹後裔看來這就是“租金”，不然怎麼會每年都支付呢？

隨著美西戰爭，西班牙戰敗，菲律賓及其周邊島嶼都被賣給了美國，蘇祿問題也到了美國手裡。作為一個“文明國家”，美國向來標榜“守約”，1885年的《馬德里議定書》承認了蘇祿主權歸西班牙，《巴黎條約》又將菲律賓賣給了美國，那麼蘇祿主權自然是美國的了，不過西班牙一直未能控制這裡，所以美國同蘇祿蘇丹簽署了《貝茨條約》，確認了美國對蘇祿主權的佔有。

對於沙巴問題，早在1906年美國就向英國提出，沙巴不應該屬於英國王室財產，只是英屬北婆羅洲公司從蘇祿國“租借”而來。

對於這樣的想法自然遭到英國的抗議，面對當時世界超級大國的英國，美國並不敢多嘴。

1936年，蘇祿蘇丹查馬魯·海勒姆去世，由於後繼無人，還引發了蘇丹繼承權和財產分割的爭議，蘇丹的弟弟和女婿都宣稱繼承蘇丹。最後北婆羅洲法院判決他們都擁有繼承沙巴的補償金的權利，但是也判決了當年的《割讓條約》是“割讓”而非“租讓”，這也是1946年沙巴變成英國屬地的重要依據。

當然這份判決並不具備法律效力，因為總不能“臣子”判決主子吧？

從強硬到象徵性聲索，要回“祖產”難實現：

第二次世界大戰給英法兩大殖民帝國來了一場“大放血”，戰後，流乾血的英法兩國再也無力維持龐大的海外殖民地，連世界上最容易殖民的印度人也開始了“民族覺醒”。

1946年，英國取消了東印度公司對沙巴的統治，成立了北婆羅洲直轄殖民地，但這並不能讓英國殖民地平靜下來。

1963年9月16日，馬來西亞聯邦成立，沙巴以“州”成員的身份加入了馬來西亞，沙巴的主權歸屬問題由此變成了菲律賓同馬來西亞的爭端。

對於沙巴問題，在英國將沙巴從英屬東印度公司變成英國皇家領地時，菲律賓就發出了外交抗議。1950年4月28日，菲律賓眾議院通過了一份法案：“菲律賓議會認為沙巴屬於蘇祿蘇丹的繼承者，並最終屬於菲律賓共和國”，並授權總統同英國談判。

1957年，蘇祿蘇丹海勒姆一世宣佈終結《割讓條約》，收回沙巴。

作為無權無勢的一個亡國後裔，蘇祿蘇丹自知憑藉自己的力量要回沙巴，要是交給菲律賓政府還有一絲機會。所以1962年4月，蘇祿蘇丹宣佈將沙巴主權轉讓給菲律賓政府，從此刻開始菲律賓立馬硬氣起來，聲稱應有沙巴主權。要是英國不把它還給自己，就上訴到國際法院，1962年，沙巴還是英國殖民地，對於菲律賓的照會，英國表示沙巴主權屬於自己沒有任何爭議。

20世紀60年代，英國撤離東南亞已經不可逆轉，但英國在東南亞的殖民地如何處理呢？

1961年5月，馬來亞聯合邦總理東古就提出了囊括馬來亞、新加坡、沙巴、砂拉越、汶萊的馬來西亞聯邦計劃。

新加坡是在李光耀的操作下，經過全民公投才加入的馬來西亞，但是沙巴並沒有進行過公投，只有英國成立的“科博爾德委員會”和聯合國8人小組分別進行的一次調查，得出當地大部分民眾支援成立並加入馬來西亞的報告。

隨後沙巴就加入了馬來西亞，成為它的一個州。

馬來西亞成立後，氣憤的菲律賓甚至召回了駐馬來亞大使，直到2年後才宣佈承認馬來西亞，但表示

“保留將來對沙巴提出主權要求的權利”。

1967年，菲律賓總統強硬地表示沙巴主權歸屬菲律賓，並在科雷吉多爾島訓練摩洛

族

穆斯林武裝人員對沙巴進行滲透、破壞。

1968年9月，菲律賓通過了《共和國5446號法案》，明確宣稱沙巴主權歸屬菲律賓，甚至造成了馬、菲兩國的斷交。

兩國就沙巴問題的爭端達到了最高峰。

儘管菲律賓一直聲稱沙巴是菲律賓的領土，但是菲律賓也知道，要回領土是不可能的，強硬的態度不過是象徵性聲索，做給菲律賓國民看罷了。

爭執數十年，1987年菲律賓重修憲法，將沙巴“在歷史或法律上屬於菲律賓”條款刪除，結果這讓蘇祿蘇丹的後裔們不滿意了，將主權轉讓給政府就是希望國家幫自己要回失地，結果菲律賓不僅修改了憲法，而且派出外交部長勸說自己統一立場以和平的方式解決沙巴問題。畢竟馬上進入21世紀，促進經濟發展才是正道，因為沙巴的主權問題，給菲律賓政府惹了不少麻煩。1989年，賈馬魯爾·基拉姆三世一怒之下宣佈，取消1962年將沙巴主權轉讓給菲律賓政府的決定，繼續主權聲索。

事實上蘇祿蘇丹家族們對沙巴問題的態度並不相同，1996年一名“蘇祿公主”就曾寫信給馬哈蒂爾，要求馬來西亞將沙巴的租金提高到每年100萬美元，這樣自己願意放棄對沙巴的聲索。

就算馬來西亞答應這個條件，蘇丹家族也不會答應，隨後一名蘇祿地區部落首領就自封為第35任蘇祿蘇丹，繼續支援收復沙巴。

2013年2月11日，一支約180人的小股武裝分子，帶著武器登陸沙巴，聲稱受基拉姆三世派遣，前來收復“祖宗之地”，造成雙方數十人傷亡。然而這差點連累到了基拉姆三世，菲律賓總統揚言要對基拉姆三世採取法律措施。

沙巴主權問題糾紛，之所以難以平息和菲律賓的國情和現實利益有很大關係，前文說到菲律賓是一個以天主教為主體的國家，但是在南部地區的摩洛族一直存在嚴重的伊斯蘭分裂主義和恐怖主義，其在歷史上的生活空間就包括沙巴。

所以沙巴主權問題，菲律賓政府要麼不作聲，要麼就高調宣佈擁有主權，比如2018年的憲法修正案又加上了“歷史或法律性權力”的表述，以確保菲律賓國內的穩定與統一。

那麼沙巴問題到底該如何解決呢？

馬來西亞不僅與菲律賓有沙巴主權問題，與新加坡也有過白礁島、同印尼有過西巴丹島領土爭端，最終提交到了海牙國際法院進行處置，得以解決。那麼沙巴問題可以提交到國際法院嗎？菲律賓自然是願意的，但是把自己手裡的領土拿到法院讓別人裁定歸屬，這顯然對馬來西亞不利，畢竟現在全世界都承認沙巴的主權歸屬自己。沙巴面積高達7萬多平方公里，是馬來西亞主要的石油產地之一，怎麼可能會放棄？

蘇祿蘇丹的後裔們即便是再怎麼高呼，也改變不了沙巴屬於馬來西亞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