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資訊85年上海孟家宅7.2兇殺案偵破記,初出茅廬一鳴驚人的年輕小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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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年上海孟家宅7.2兇殺案偵破記,初出茅廬一鳴驚人的年輕小法醫

1985年7月2日凌晨3時,上海市公安局接到一起報案:孟家宅某大樓三樓的一家住戶中發生了命案,男主人XXX被殺死在自家臥室的床上。市局接到報案後,分管刑偵的易慶瑤副局長要求刑偵處處長端木宏峪立即派出一支精幹的刑偵技偵以及法醫力量火速趕往現場進行勘查。

當天出現場的法醫中有時年32歲的年輕法醫閻建軍。此時此刻,這名剛剛參加法醫工作不久,還不能獨立出現場,只能給師傅拎箱子當助手的小法醫此時不會想到:在30年後,他將成為上海市公安系統法醫界“大拿”級的人物(那個時候他將是上海市勞動模範,全國先進工作者,上海市公安局法醫室主任、一級警監,上海刑事法醫“三劍客”之一——另外兩人分別是王德明和尤建達)。

85年上海孟家宅7.2兇殺案偵破記,初出茅廬一鳴驚人的年輕小法醫

上海市勞動模範,全國先進工作者,曾任上海市公安局法醫室主任、一級警監閻建軍同志

當他們趕到現場時,現場已經由分局和派出所的同志用黃色警戒線保護了起來,圍觀的人群被民警隔在了警戒線之外。按照規定,先由法醫、痕跡、照相、錄影等技偵人員先進入現場進行勘查,待他們的工作結束後,刑偵人員才能進入現場,在此之前,偵查員們也只能和圍觀的老百姓一樣老老實實地在警戒線外候著。作為法醫,閻建軍跟著師傅直接進入了現場。

兇殺現場位於一間10平方米的臥室裡,室內的傢俱陳設沒有被挪動和翻動的跡象,房門也沒有被撬動的痕跡,經房屋女主人稱:家中的手錶、金銀首飾、現金都沒有被偷被搶,一家三口中只有男主人遇害、女主人和孩子安然無恙。當時一家三口睡在同一張靠著窗的五尺大床上,男主人睡在床最裡邊靠窗的位置,女主人睡在床最外邊靠門的位置,他們的兒子睡在兩人當中。

閻建軍本能的判斷本案不是情殺、不是財殺,很可能是仇殺,理由是兇手入室後,不動屋子裡的貴重物品,繞過距離其最近的女主人和距離第二近的孩子,偏偏捨近求遠去殺距離他最遠也最不好殺的男主人,說明其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男主人而來的,目的極為清晰明確。不過,以他當時的身份和地位,師傅不叫他開口他不能擅自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是當時的規矩,也是“小巴辣子”(上海話,意思是小兵小將,缺乏經驗的毛頭小子)對“老法師”(上海話,意思是

經驗豐富的人或是精通某一行的人

)的尊重。

女主人的筆錄如下:“我老公一直是睡在床的最裡面的,也就是靠窗的地方。我們兒子睡在中間,我睡在最外面一伸腿就能下床的地方,最方便。凌晨2點半的時候,我聽見我老公叫我‘美珍’(女主人的名字),我睜眼一看,他坐起來了,然後‘撲通’一聲倒下去,就斷了氣——”

對此,幾個老法醫表示嚴重懷疑,覺得女主人是在編故事,因為他們此時認為女主人是第一嫌疑人。1名老法醫開口問:“儂老公睡在儂邊上,無緣無故就斷了氣?還坐起來,又躺下去?”

女主人一邊哭一邊一再表示她說的都是實話,最後幾乎哽咽得泣不成聲。

在這段時間裡,閻建軍仔細地查看了男主人的屍體,致命傷位於頸部,是由一把鋒利的銳器半砍半劃拉的,從他脖子左側下刀砍拉到右側,將氣管砍斷,但喉結外面的皮還連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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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徒弟們進行屍檢工作的閻建軍,(左1為其得意門生馬開軍),在他當小法醫的時候,他的師傅也這麼帶著他

結束現場勘查後的案情分析會上,1位老法醫認為死者應該被殺了兩刀,先在喉結左面殺了一刀,後在右面又殺了一刀,所以會造成喉結上的皮還連著的情況。

此時閻建軍忍不住舉了手,“我想說說我的不同看法。”說這話時心裡有點後悔,瞥眼看看自己的師傅,見師傅面不改色,也沒有責備的意思,心裡稍稍放下了心。

主持會議的破案指揮部指揮員同意了閻建軍的請求,示意他暢所欲言。

“如果女主人說她男人半夜裡叫她‘美珍’確有其事,我們有這個前提的話,那麼死者是在被殺了第一刀後坐起來叫他老婆的,還是被殺了第二刀後坐起來叫他老婆的?顯然不可能是在第二刀以後才坐起來的。因為第一刀下去,氣管已經被砍斷了。如果是第一刀就結束了他的生命,那麼他怎麼可能在第二刀下去的時候還活著,還叫他老婆‘美珍’?顯然,不是第一刀之後還有第二刀,而是隻有一刀,僅僅一刀,脖子上的創口是一刀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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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正在檢查物證的法醫,可以以本圖來腦補年輕時候的閻建軍法醫工作的場景

先前發言的老法醫立刻反駁:“按照小閻的分析,那麼問題來了:一刀就解決了問題,那麼從左到右,死者喉結上面的皮還連著,這怎麼解釋呢?骨頭都斷了,皮怎麼還沒有斷?怎麼解釋呢?”

閻建軍耐心解釋道:“脖子上的皮雖然經不住鋒利刀刃的砍殺,但是脖子上的皮是有韌性的,是軟的。情況可能是這樣的:就在一刀砍下去的一剎那,喉結上的皮隨著刀鋒從左邊向右邊重疊‘躲’開了,就是它滑開了。當刀鋒把死者的脖子切斷之後,這塊面板躲過了一劫,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所以這塊皮還連著——”

由於閻建軍的說法在一幫專案人員的腦海中太過驚世駭俗,所以在他結束髮言後相當一段時間裡會場陷入冷場,誰也不說話,場面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氣氛之中。大多數人都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著這名年輕的小法醫。只有兩個人除外——

一個是閻建軍的師傅,這名資深法醫在會議開始時就始終沒有變動過表情,絲毫沒有因為眾人狐疑的目光而對自己的徒弟有什麼不妥的感覺,這個年輕人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他有幾斤幾兩作為師傅心裡是有數的,閻建軍不是那種冒冒失失的愣頭小子,他既然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不過他也沒打算現在就出來給徒弟“站臺”,年輕人總歸需要歷練,再看看。

另一個就是破案指揮部的指揮長,作為現任市局刑偵處端木處長的愛將,一個老偵查員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與眾不同,不管他的分析和見解對不對,都有他自己獨特的見解和獨特的觀察,這方面頗有端木處長年輕時候的風範(端木宏峪年輕的時候也是身材高大、一表人才),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決定再給這個年輕人出個難題:“小閻啊,那麼你認為被殺的男人是不是在他被殺之後叫過他老婆‘美珍’?他確實叫過嗎?會不會是他老婆的幻聽?或者說乾脆就是他老婆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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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候的端木宏峪(顏值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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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成為上海公安刑事偵查處處長的端木宏峪

閻建軍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回答道:“我覺得死者是極有可能叫過他老婆的,他老婆在這點上應該沒有撒謊。因為一個人的氣管被斷開時並不會馬上停止呼吸而立即死亡,所以他還有力氣坐起身。死者被割斷氣管之後,他的肺裡可能噴出一股氣來,他老婆聽到的應該就是這股從死者肺裡噴出的聲音,也許是叫‘美珍’,也許只是‘呼’的一聲,他老婆是聽到了聲音才醒的,正好看到她老公個時候又倒了下去。”

這個說法讓大多數的與會者更加覺得匪夷所思、聞所未聞,不過此時閻建軍的師傅望向徒弟的目光變得和煦起來,顯然他對徒弟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

果然,在痕跡偵查中在死者家臥室的窗臺上發現了幾個陌生的腳印,在窗外由上而下的落水管上發現了幾枚陌生的指紋,這個發現徹底排除了女主人身上的嫌疑。兇手是從落水管爬上窗臺、開窗後伸手就對著靠窗熟睡的死者動了刀子,作案後又迅速原路離開。這個分析部分支援了閻建軍的判斷。

根據提取到的指紋和腳印,警方迅速對孟家宅地區的住戶進行排查,重點排查家裡有相同鞋印的鞋的,只要發現有相同的鞋印的鞋,立即被請去採集指紋與現場發現的指紋進行比對。結果在第二天上午,死者樓下的鄰居XX的指紋和現場落水管採集到的指紋屬同一認定,警方將XXX拘留審查,同時在對他家的搜查中搜到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將此刀送檢化驗,在刀刃和刀柄的縫隙處提取到了微量的血跡,經檢驗與被害男主人的血型一致。在證據面前,XX對他殺死鄰居家男主人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85年上海孟家宅7.2兇殺案偵破記,初出茅廬一鳴驚人的年輕小法醫

老照片,賣雞蛋的老者,本案兇犯因為9年前賣雞蛋被鄰居舉報投機倒把被罰,結果起了殺人之心

根據XX的交代:1976年他因為生活困難,不得已私自販賣過幾籃子的雞蛋補貼家用,結果被樓上鄰居家男主人——也就是死者報到了派出所說他“投機倒把”。派出所將他帶去調查了3天,因為也就私賣了幾籃子雞蛋,派出所民警也不覺得這是什麼非要下獄判刑的大事,僅僅沒收了倒賣所得、對其本人進行批評教育後釋放(沒賣掉的雞蛋也沒有沒收,應該說民警處理得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從此,XX就對死者恨之入骨(死者的做法在法律意義上來講沒錯,還應該表揚,但是從人情世故上講屬於情商欠費的表現,將人往絕路上逼),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殺掉死者報今日之仇,而且對自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隨後就開始在平時的生活中刻意留意死者的生活規律,尋找可以下手的時機。這一留意就留意了9年,直到1985年時才基本摸清了死者的種種生活規律和細節,決定實施復仇行動。7月2日凌晨2時25分,他順著老公房的落水管一路往上爬到死者家,踏上窗臺,當時是7月天,是上海天氣很熱的時候,睡覺時大家都不關窗,所以他直接看到自己的仇人就在窗前熟睡,於是就拿出水果刀,對準死者的脖子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抹了一刀,然後也不管他死不死,迅速從窗臺爬回落水管原路爬了下去,在這過程中他也聽到死者喊了一聲他老婆的名字。

可見——兇手的交代和閻建軍的估計分毫不差——只殺了一刀,僅僅就只一刀。

至此,7。2孟家宅入室兇殺案僅僅一天就破了案,兇手以故意殺人罪被檢察院批准逮捕,後被判處死刑並執行。